我對排練的那段日子念念不忘,一多半是因為姥姥對我好,她對我真是太好了。
快到春節(jié)時我們已經(jīng)把臺詞倒背如流,有一天排完之后時間還早,不知是誰提議去溜冰。我是南方人,根本就不會溜。但排練到如今,可以說我們小組幾個人已經(jīng)是鐵板一塊,那友情比鐵還硬,比鋼還強。幾個同學死活都拉我一塊兒去,蕭山也說:“有我們在,摔不著你?!?br>
穿上冰刀后我連腿都不知道怎么邁了,兩位同學一人牽著我的一只手,我小心翼翼邁著步子往前蹭,他們稍微快一點我就嚇得大呼小叫。最后有位同學不耐煩了,轉(zhuǎn)過頭去叫蕭山:“你來帶她吧?!庇謱ξ艺f,“蕭山退著滑最棒?!?br>
蕭山教得非常耐心,他一邊退著滑一邊跟我講解動作要領(lǐng),就像他平常講數(shù)學題那樣。寒假小組熟悉起來之后,我偶爾問他題目,他總能講得頭頭是道,思路清晰,而且一定是最簡單的解法?;藥兹笪易约郝蛄艘恍?,他看我溜得不錯,就漸漸松開了手:“你學這個還有點天分?!?br>
我不好意思被他夸:“不是,原來玩過輪滑鞋,所以知道一點平衡。”
我第一雙輪滑鞋還是爸爸去美國出差買回來給我的,我還記得那雙鞋是粉紅色的,爸爸總喜歡給我買粉紅色的東西,因為在他心里,女孩子就應(yīng)該是粉嫩嫩的。那鞋買得稍大,我穿了好幾年。后來國內(nèi)也有類似的輪滑鞋賣了,可是樣式要簡陋得多。學著玩輪滑也是爸爸教的我,拉著我的手,就在家門口的籃球場里,溜了好幾個星期天我才學會。
我狠狠地摔了一跤,蕭山一把把我拽起來,沒好氣地說:“想什么呢?還沒學會就一心二用,你怎么總這樣啊?”
我沒有作聲,有時候我問他英語閱讀理解,講半天我還在發(fā)愣,他就這樣不耐煩,覺得我笨,又不用心。從小沒人說我笨,過去老師也總夸我接受能力強,可是在他面前我就是笨,因為他太聰明。
他怕我再摔著,一直沒再撒手,拉著我的手帶我慢慢滑。那天有一點點風,吹在臉上并不冷,我沒有戴帽子,頭上就用了條圍巾隨便繞了一下。我長這么大,從沒跟男孩子手牽著手這么久,雖然都戴著手套。但上次我和男孩子手牽著手,好像還是小學的時候,“六一”兒童節(jié)表演節(jié)目。想到這個我的心突然跳起來,跳得很快,微微讓人覺得難受。蕭山卻根本就是坦蕩蕩,他緊緊拉著我的手,就像拉著個妹妹,或者拉著位同學——我本來就只是他同學而已,我不再扭頭看他,只是努力讓自己顯得更自然。
溜完冰后我們?nèi)バ〉旰日渲槟滩?,熱乎乎的珍珠奶茶捧在手心里,顯得格外醇香。大家七嘴八舌說過年去哪兒玩,還有人提議逛廟會。我一個人不做聲,只是喝奶茶,正吸著珍珠呢,忽然聽到蕭山說:“呀,你臉凍了!”
我摸了摸臉,有個硬硬的腫塊,癢癢的,我從來沒生過凍瘡,沒想到第一次生凍瘡就在臉上。聽人說生凍瘡會破皮化膿,如果長在臉上,那豈不得破相了?我連奶茶都不喝了,使勁按著那個硬腫塊,想把它給按沒了。蕭山說:“別揉,越揉越糟,我家有親戚給的蛇油,明天拿點給你吧,用蛇油擦兩次就好了。”
第二天就是除夕,早就說好了這天到正月初五都暫停排練,畢竟要過年了。我原本以為他說說就算了,誰會在除夕從家里跑出來啊。誰知道剛起床不久,就聽到電話鈴聲。表妹還沒起來,舅媽怕吵醒了她,連忙把電話接了。聽了一句就叫我:“找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