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同一顆痣(6)

成都之眼 作者:魯赫


     
  我坐進副駕駛室。奧拓車一陣顫抖,緩緩開上了路。在路上,我將發(fā)生的事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遍。貝雅一邊注視著前方的路面,一邊安靜地聽著,臉上的神色漸漸開始變得擔憂起來。至于我的心情則有些奇特,不知道從危機中脫險的人們是否都有過這樣的體驗——當你講起那段經(jīng)歷時,就好像是在描述一部電影,甚至說得津津有味。
  
  講完后我問貝雅,白先文是否有什么仇人。
  
  貝雅搖頭,“仇人?一個連朋友都沒有的人,怎么會有仇人?我跟他一起工作的這幾年,他只顧忙自己的事,很少和外界接觸。至于個人經(jīng)濟方面,我不怎么了解,但好像也沒有欠債不還。說他有仇人,我不太相信……但不管怎么說,還是等老白回來再說吧,估計也快到了?!?br>  
  這時已是下午五點。我們來到了我曾接受治療的那家醫(yī)院,找的也還是同一個醫(yī)生。他一看見我左臂的情形,眉毛就皺了起來,雖然沒有多說什么,但分明是一臉勞動成果被人辜負的不滿。在護士的幫助下,他們小心翼翼地拆開我手臂上的夾板和繃帶,看見了已經(jīng)腫脹并布滿紫色瘀斑的傷處。
  
  “行了,”醫(yī)生嚴厲地瞥了我一眼,“這下準備動手術(shù)吧?!?br>  
  稍后拍的X光片證實了醫(yī)生的判斷。左臂的傷處不僅有幾條細小但清晰的裂痕,還發(fā)生了十分明顯的錯位。而這時,貝雅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說,“是老白”,然后轉(zhuǎn)身到走廊上去接電話。沒過多久就又走了進來。
  
  “他到汽車站了?!必愌耪f,“我得趕緊去。”
  
  我心領(lǐng)神會地點了點頭。的確要趕緊去。
  
  “等我接了他,再一起過來?!?br>  
  說完,她便轉(zhuǎn)身離去了。急匆匆的腳步聲在走廊漸行漸遠。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里,醫(yī)生將我的左臂做了一些簡單的處理,又重新上了夾板,用繃帶固定好。手術(shù)約在了明天。我本想盡量往后拖延幾日,因為最近也許還會發(fā)生些不可預(yù)料的事——可遭到了嚴厲的拒絕。于是只好作罷。結(jié)束之后便坐在醫(yī)院一樓大廳進門處的長椅上等待他們。
  
  一個多小時以后,貝雅出現(xiàn)在門口。白先文跟在她身后,戴著一頂遮陽帽,整個人又黑又瘦,一臉胡茬,褲腿和鞋上沾滿了泥漿,還未走近便聞到一股多日不曾洗澡的味道。我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便知道貝雅已經(jīng)對他講過今天發(fā)生的事。他看起來十分愧疚,還有點不知所措,有幾秒的時間都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我只好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們先去吃飯吧,”我說,“從早上到現(xiàn)在,我還什么都沒吃過呢?!?br>  
  天差不多快黑了。為了安全起見,我們找了一家僻靜的,視野較開闊的飯館,這樣就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門口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和車輛。吃飯的時候我們沒有談?wù)撨@件事,只是很有默契的,快速而安靜地吃著。因為左臂一直沒有減輕的疼痛,我吃得很少。
  
  回去的路上,車內(nèi)也同樣十分安靜。車開得比平時要慢。我總是時不時地注意著后視鏡里的陌生車輛,不久后忽然發(fā)現(xiàn)貝雅和白先文也和我一樣。到了樓下,三人也不約而同地向四周張望一陣,再走進大門。乘電梯上了頂樓之后,幾乎每個人都踮著雙腳,留意著空蕩蕩的走廊里是否還有多余的腳步聲——總而言之,直到我從口袋里拿出鑰匙,插進辦公室門的匙孔以前,一切都很正常。
  
  然而幾秒之后,當我們打開門,按下電燈開關(guān),白慘慘的燈光照亮屋內(nèi)的情形時,才目瞪口呆地停下,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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