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但至少,“蒲溪故人”寫下這封信前,已經(jīng)知曉了這根青銅管的價值。
6、可他并不直接說出“此物之貴,可堪無價”的緣由。這恐怕不僅僅是讓葛維漢猜謎。大概還有這樣兩種可能:一,為了物品的安全。假如說了出來,送信的人還能老老實實地把信送到嗎?二,其中緣由可能是“蒲溪故人”不想輕易讓他人知道的。
只是白先文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蒲溪故人”取走此物的另一半,只是為了“清除掉遮掩光華之物”和作紀念?;叵肽翘靸尚值艿闹v述,再感受這封信的語氣,他憑借直覺猜測,被取走的另一半中,想必也有同等的價值存在。
于是他仔仔細細地打量青銅管兩端的斷口。斷口截面呈現(xiàn)出齒狀的形態(tài),可以初步猜測是用鑿子定位,再以鐵錘敲擊,進而截斷的。話說回來,在1948年,又是鄉(xiāng)野農(nóng)村,恐怕也找不到其他的什么手段。至于青銅管的內(nèi)部,白先文剛拿到手時就已看過,是實心的,只是兩端凹陷下去,呈現(xiàn)出管狀。青銅表面不可避免的有些粗糙和銹跡,無論顏色還是質(zhì)感都與現(xiàn)今挖掘出的青銅器極為接近,這特點實際上也就是沒什么特點。
白先文通過自身的工作關(guān)系,將它的一部分——邊緣處敲下的一小塊碎片,交給他的一位同事進行碳-14年代檢測,只說是一位收集古董的朋友拜托他鑒定的。因為他從三星堆遺址隨隊返回成都,出于某種不安,或說是自私的理由,沒有將青銅管一事匯報上去——而今天,白先文十分慶幸自己當時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如果不是這樣,”他有些感嘆地說道,“恐怕這個秘密將永遠不見天日了?!?br>
一段時間后,檢測結(jié)果出來了。同事一看見他便滿臉激動地說,你那位收集古董的朋友這次可發(fā)了,那東西至少也有三千年歷史了。接著又神秘兮兮的小聲問道,老實說吧,是不是根本沒有什么“收集古董的朋友”?那東西是你的吧?
白先文心里一驚,問他為什么這么說。
同事有些得意的告訴他,為了鑒定碎片的年代,他還做了一些成分檢測,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塊青銅碎片的成分有這樣幾個特點:一,不存在鋅;二,有微量的磷;三,有少量的鈣。
同事的話音剛落,白先文已是一臉震驚。因為——
這些正是三星堆出土的青銅器的特點。
首先,在自然界中,鋅通常是與鉛伴生的,因此鉛成分占80%的青銅器中必然會有鋅的成分??扇嵌亚嚆~器卻不含鋅。三星堆人如何掌握了鋅與鉛的分離技術(shù),是三星堆諸多謎團中的一個;
其次,與三星堆同時代的其他青銅器中是沒有磷成分的,但三星堆青銅器卻含有微量的磷,增加了青銅的流動性和彈性;
最令人驚異的是三星堆部分青銅器中含有少量的鈣元素,它可以使合金的強度大大增加,比如青銅樹底座中心就含有鈣,這在世界青銅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毫無疑問,具有這等特點的青銅碎片,十有八九來自三星堆。至少就現(xiàn)在的考古發(fā)現(xiàn)來看,屬于其他文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同事問白先文,是不是他在田野考察的時候撿到了什么寶貝,自己又不敢確定,所以才瞞著上面私底下找他來鑒定?白先文盡量壓抑著內(nèi)心的震動,假意承認同事的推斷,幾句話搪塞了過去。
從此,那根青銅管成了白先文的一塊心病。他懷著莫名的激動心情,雖然不知道自己在激動些什么——怎么看都還是一根普通的青銅管嘛!但仍然日思夜想,在腦中為它設(shè)想種種可能。同時他也面臨著緊迫的時間。那時離與兩兄弟約定的期限只有一個星期了。他要如何交代?他既不肯撒謊,又不舍得在謎底揭開之前將它交還。如果它真如信中所說,是無價之寶,結(jié)果又因為自己愚笨使其流落民間,甚至被丟棄,那該是多么大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