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 女人,對手肯定是個女人

諜報英豪 作者:高瞻


  
  有情況!正在這時,收訊機響了,那個飄忽的日特電臺又在呼叫主臺。
  
  葉獨開趕忙戴上耳機悉心收聽。這是個什么樣的對手?葉獨開力圖從他的發(fā)報手法上琢磨出點名堂來。有經(jīng)驗的電話話務(wù)員只消一個“喂”字,就能辨別出對方是誰,也能從語音語調(diào)語速上,大致判斷出對方的性格、體貌特征。訓(xùn)練有素的報務(wù)員也可以從對方的發(fā)報手法上“聽”出他的性別、性情甚至形象。言為心聲,報務(wù)員以手指為交流工具,通過發(fā)訊機發(fā)言,他的心聲同樣會一覽無余地在行家面前顯露出來。
  
  輕盈、流利,這符合萬馨的特點,但萬馨更加纖巧而飄浮。此人發(fā)報不急不緩,從容不迫,娓娓道來如花間鶯語,清純?nèi)崦浪茀莾z軟語。平心而論,撇開各為其國的鐵血敵對,聽他發(fā)報,好比聽一個風(fēng)情萬種的女人在耳邊輕言細(xì)語地喃喃傾訴,真是一種美好的享受。
  
  女人!一個全新的想法驀然跳出,葉獨開心里豁然開朗:女人,對手肯定是個女人!
  
  他輕輕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日諜為什么就必須是男人呢?此前的思維純粹陷入了經(jīng)驗性誤區(qū)。既然他們可以派女諜在南京大肆活動,并且收獲多多,他們必然會在上海故伎重演。葉獨開感激地拍了拍身旁的報紙,心里繼續(xù)胡思亂想:眼前被自己鎖定的這個女諜,要是跟南京那個是同一個人,要是她真的使用無線電通訊……呵呵,東洋母蘿卜頭,你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愚蠢到敢選擇無線電通訊,分明是欺我中華“黑室”無人!多行不義必自斃,上帝注定要你栽在我葉獨開手里。
  
  電報抄完了,葉獨開亢奮得滿臉通紅。我真有這么好的運氣嗎?他興奮地站起來,搓著雙手如困獅般在小閣樓里繞行踱步。
  
  “叮鈴鈴……”床頭的鬧鐘急促地響起來,特務(wù)處電臺聯(lián)時時間到。葉獨開趕忙坐下來,迅速調(diào)整好收訊機頻率。
  
  又是萬馨那熟悉的指法。葉獨開抓起鉛筆,一字不漏地抄錄她的報文。他對萬馨電臺的每一份電報,都仔細(xì)地裝訂歸檔,悉心地加以分析研究。為什么對特務(wù)處、對自己人的密電也要偵聽?這純粹是出于黑室工作的習(xí)慣嗎?還是由于自己對萬馨感興趣?做著這些工作的時候,葉獨開意識深處有時會這樣自問。
  
  萬馨今天發(fā)的電報比往日有所不同,她一共發(fā)送了兩份電報,而往日從來都只發(fā)一份。這也符合萬馨電臺的身份,她只跟總部一個電臺聯(lián)系,沒必要發(fā)多份電報。但今天有了變化。
  
  差異和變化,正是“黑室”工作苦苦等待和尋找的機會與突破口。
  
  第一份電報和往常的格式一模一樣,葉獨開判斷使用的是一次一密密碼本。這種加密方法,實質(zhì)就是亂碼組成的密鑰跟明文一樣的長度,而且只用一次,永不重復(fù)使用。這種加密體制能確保保密性。理論上說,這種密報是不可破解的。然而,有一利必有一弊,一次一密體制而要收發(fā)雙方各有一本一模一樣的密本。想一想吧,光是這種作為核心機密的密本的編制、印刷、分發(fā)等工作,就足以成為一個難以承受的浩大工程。所以一次一密體制盡管優(yōu)勢明顯,但使用上卻要受到很大的限制。
  
  第二份電報就有些奇怪了,使用四碼一組的阿拉伯?dāng)?shù)字,沒有報頭,也沒有報尾,甚至沒有每份密報必備的指示碼。
  
  指示碼是密報報頭最重要的內(nèi)容,它往往為一組字母數(shù)字混編的明文,相當(dāng)于現(xiàn)實生活中常見的路標(biāo)。只不過指示碼所指示的,是譯解電報的路徑,比如使用某套加密方法,比照密本多少頁、多少行等。沒有指示碼,收報方即使有密本,對一份密報也必定是牛吃南瓜——不知何處下嘴。
  
  葉獨開決定重點攻擊這份奇怪的密報。他躺在床上手捧密報,擺開架勢準(zhǔn)備大干一場。但還沒讀完這封密報,就驀地從床上彈起身子,腦袋“砰”的一聲碰在小閣樓的天花板上。他揉著頭,還是禁不住咧開嘴無聲地笑了。
  
  這封密電,完全按照葉獨開給萬馨那兩份便條的方法加密,行文也是典型的“葉氏風(fēng)格”,在葉獨開看來,這約等于明碼電報:
  
  兒行千里,父母思念;
  
  接到上海,回家相見。
  
  私信為證,空口不算;
  
  “小開我兒,見字如面?!?br>  
  生意勿念,合伙開店;
  
  來去自由,保你有賺!
  
  面對這封電報,葉獨開再次陷入了沉思。
  
  看來他們真的把我的家人接到上海來了?!靶¢_我兒,見字如面”,多么親切的語言。“小開”是父母對葉獨開的愛稱,父母給他的每一封家信,第一句都是這個固定模式。葉獨開回國之前,一再精簡行囊,所有的家信,都寄存在哈佛同學(xué)處。這些個人隱私,萬馨甚至特務(wù)處是不可能了解的。
  
  也就是說,他們?yōu)榻獬业暮箢欀畱n,當(dāng)然也為了把我“釣”出來,真的把我的家人從北平接來上海了!他們料定萬馨的電臺逃不出我的耳朵,才在這里發(fā)信,要我“回家相見”,這個“家”當(dāng)然就是青幫大佬的千金——萬馨生長的家了。全上海無人不知:華格臬路216號,杜月笙杜老板的公館。
  
  葉獨開曾細(xì)致地調(diào)整天線,確認(rèn)萬馨電臺的位置,正是華格臬路一帶。他早就斷定萬馨的秘密電臺就架設(shè)在杜公館里。
  
  密報最后四句比較隱晦,但也不難揣度,大概幾個“黑室”真的合并了,他們保證葉獨開來去自由,一展抱負(fù)。
  
  眼下,日本女諜的密電破譯毫無頭緒,只能在特務(wù)處尋求幫助了。
  
  看來,于國于家,都非得往杜公館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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