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捏著個塑料袋,轉(zhuǎn)過身去,打算偷偷摸摸地吐。
突然,后座的朱主任顫音道:“林經(jīng)理,也給我來個塑料袋吧。”我轉(zhuǎn)過身看他,他肥胖的臉青得跟蘿卜似的,捂住嘴巴,干干地作嘔。
林鳳眠伸手在座位下掏了許久,轉(zhuǎn)頭,目光炯炯,對我輕笑道:“客戶至上,小程,你就忍一忍吧?!迸謯Z過我手里捏著的塑料袋,給后座遞了過去。
我欲哭無淚,張口作嘔,眼淚連著鼻涕,苦不堪言。
汽車繼續(xù)開得東倒西歪,他冷冷地回頭,開始頻繁地看我,我心里好一陣感動,這廝嘴硬心軟,某些時候,還是關(guān)心我的。于是我莫名其妙地便有了絲甜甜的感覺。甜蜜歸甜蜜,惡心的感覺卻越來越嚴重。
“程寶珠,你聽著,我命令你不許吐,吐了扣你工資!”忍無可忍,林鳳眠從牙縫里擠出冷冷冰的話,將我甜蜜的幻想打得灰飛煙滅。
我硬生生地將到了喉口的工資咽了下去,眼巴巴地看他,熱淚盈眶。
“快到了,你再忍忍?!彼戳?,伸出只手,掐住我的虎口,反復(fù)按摩著,一邊單手打著方向盤,放柔聲音道,“你可以問我問題,轉(zhuǎn)移轉(zhuǎn)移思想,不要想著暈車?!?/p>
后坐上的朱主任吐得酣暢淋漓,我忍不住一陣陣反胃,虎口上的力道也越來越大,我哀怨地看他,盡力地轉(zhuǎn)移思想,期期艾艾地開口問道:“林經(jīng)理,什么問題都可以問嗎?”
他眼睛瞟了瞟我,低低地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轉(zhuǎn)移思想,轉(zhuǎn)移思想,對對對,我得找個感興趣的話題!我壓低聲音,湊了過去,悄悄地問他:“林鳳眠,你是攻還是受?”其實,小林同志,這個問題實在困惑我很久了。
嘎,劇烈的急剎車,聲音尖銳刺耳。后坐的朱主任好容易吐得停下,被這猛烈的急剎車刺激得又捧起塑料袋,直吐得天昏地暗。
林鳳眠的臉一下子變得更加黑暗,虎口上的力道大得可以掐破我的皮膚,他的嘴角頻繁地抽搐,好半天,才轉(zhuǎn)頭輕聲道:“我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我也不知道?!?/p>
哈?不知道,他竟然回答我不知道,我一下子忘記了手上的疼痛、胃里的翻騰,隱藏的八卦潛能一觸即發(fā),我渾身都來勁兒了,興奮地追問:“那個……”
“到了?!绷著P眠打斷我即將出口的話,指著癱在座位后面的朱主任道,“小程,你去扶他?!?/p>
“我不要,我也需要人來扶。”我腿抖得跟中風似的,扶著別克商務(wù),頭暈?zāi)垦?,“林鳳眠,我要報工傷!”
林鳳眠一手托住軟得像一攤泥的朱主任,回頭咆哮:“程寶珠,你有什么工傷?”
我胸悶、氣短、四肢無力,算不算工傷?不過上級領(lǐng)導在咆哮,怎么樣也不能不給他面子,我識趣地閉緊嘴巴,看林鳳眠生氣,他白皙的皮膚上浮著點桃紅,格外好看。
“林經(jīng)理,你居然也會激動?”那攤爛泥猛然驚訝,轉(zhuǎn)過臉來對我詫異道,“小伙子啊,你不簡單,我認識林經(jīng)理這么多年,都沒有見過他紅過臉?!?/p>
紅臉算什么,我還有個本事,那就是讓他紅眼睛!我用指頭推推臉部的肌肉,勉強堆起個笑說:“朱主任,那是因為我有活力,所以感染了林經(jīng)理?!?/p>
“年輕人啊……年輕真好啊……”老朱同志陷入感慨。
林鳳眠無言,托起朱主任的腰,走得步步生風,我小步跟上,繼續(xù)小聲念叨:“林經(jīng)理,報工傷吧,報工傷吧……”
他轉(zhuǎn)臉,面色抽搐,回手一掌拍在我的臉上,說:“程寶珠,不錯,笑話很好,你可以閉嘴了,留點精力待會兒多喝幾杯?!毕肓讼?,又問道,“你能喝幾杯?”
我一下子蔫住,習慣性抓耳撓腮,想了半會兒,趕上前面的林同志,笑瞇瞇地點著頭伸出兩根手指,那個啥,林鳳眠同志,如果你不介意我酒后失儀,以我二兩的酒量我很樂意為公司捐軀。
“還好。”他白了我一眼,示意我前面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