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年初,新任日本公使在晉見袁世凱的時候,將一份絕密文件親手交給了中國的大總統。在這份文件中,日本人向中國政府提出五項共二十一條要求,試圖一口吃掉中國。袁世凱雖然混帳透頂,但也不愿擔當賣國之惡名。他授意一名年輕的外交官化裝進入英、美等國使館,將日本人的“二十一條”向全世界曝光。雖然此舉對日本人的貪欲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但出于日本人的軍事壓迫,民國政府還是與日本人就“二十一條”走上了談判桌。四個月后,《中日新約》在北京簽訂。雖然新約難比“二十一條”之苛刻,但仍為一份賣國條約,日本人獲得了向東北移民的權利,旅順、大連的租期延至99年,等等。
“二十一條”處理的最終結果,雖然令人沮喪,但袁大總統還是表現了他的外交謀略,做了一些效果并不好的努力。與此相比,袁世凱和英國人在西藏問題上、和俄國人在蒙古問題上的交涉,則盡顯無知和無能。中印邊境的麥克馬洪線(注:1914年,英印政府外交大臣麥克馬洪構想了一條印藏分界線,以喜馬拉雅山脊分水嶺的連接線作為界線。麥克馬洪又利誘西藏噶夏的代表,背著中國北洋政府代表,在西拉姆會議上搞了一份劃界換文。當時對西藏擁有主權的中國政府并不知道此事,達賴喇嘛和噶夏政權也未給其參加西姆拉會議的代表有劃界的授權,后來了解情況的噶夏政權對麥克馬洪畫的線不予承認,歷屆中國政府無論是北洋政府、中華民國政府,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都不承認這條邊境線,但英方聲稱這條邊界就是正式疆界。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還因堅持恢復麥克馬洪線以南的原來邊界,而引發(fā)了1962年的中印戰(zhàn)爭。今日中印實際控制線,就是此線。)引發(fā)了后來的多次爭端,至今仍懸而未決。蒙古之一部分,則脫離了中國政府的掌握,并于此后永遠地從中國版圖上消失。
一系列外交事件的處置失當,十分強烈的告訴人們,剛剛成立的中華民國,并沒有改變此前中國可憐而可悲的現實,很多跡象甚至表明,中國的衰退仍在持續(xù)。
國家的前途、民族的命運對于身為大總統的袁世凱,似乎并不足慮。大總統的地位得到鞏固之后,年近花甲的袁世凱,在一幫小政客的攛掇下,居然做起皇帝夢來。這位中國近代史上頗具雄才大略的政治人物,至此徹底墮落,成為荒唐無恥的政治動物。
1915年8月底,民國各地的主要報紙上,都在顯著位置登載一則啟事,該啟事由一個名叫“籌安會”的機構發(fā)布,內容是在全國范圍內征集會員,以研究中國究竟適合何種國體。復辟帝制的丑劇上演了!剛剛掛牌開張的籌安會,為這幕丑劇的總策劃,此刻發(fā)布的啟事旨在為帝制提供理論和輿論準備?;I安會頭號人物楊度4個月以前的一篇文章,得到大總統首肯?;I安會掛牌后不久,這篇名為《君憲救國論》的文章見報,君主制優(yōu)于共和制之論調,一時甚囂塵上。
這個去古未遠的國度,對籌安會的帝制策動,一片響應。黑幕政治成功上演,各地政府、大小官員、民間團體、工會商會,紛紛發(fā)表通電,擁護帝制。一批批公民請愿團,日夜不停地在中南海的新華門外,吁請速改帝制。最為絢爛的演出隊伍應是京城八大胡同的妓女,她們組成的請愿團向參議院的議員大人們表示,廣大妓女同行們一致擁戴喜好女色的袁世凱為中華帝國皇帝。年底,由各省1993名代表臨時組成的國民代表大會,以全票通過,將中華民國改為中華帝國。12月20日,袁世凱在中南海的居仁堂正式登基,做起了中華帝國的洪憲大皇帝。參議院的議員由副院長領銜,最先列班晉見。他們在龍床之前跪成一片,帶著陳腐氣息的聲音隨即響起:吾皇萬歲!
楊度們瘋狂鼓吹帝制的時候,梁啟超以一篇《異哉,所謂國體問題者》將帝制鼓吹者駁斥得體無完膚。如今,這篇洋洋十萬言的雄文,成為討伐洪憲皇帝的檄文,在中華大地上傳讀。梁啟超的得意門生蔡鍔,于袁世凱稱帝后的第五天,在云南組成護國大軍,討伐洪憲大皇帝。
護國運動又一次引起了骨牌效應。明年3月,一片討伐聲中,過了83天皇帝癮的袁世凱宣布撤銷帝制。但是,慶父不死,魯難未已。南方數省在帝制被撤銷之后,依然不斷向袁世凱發(fā)難。曾經對袁世凱無限忠誠的北洋將領也舉起了反袁大旗,那位在戰(zhàn)場上無所不能的狗將軍馮國璋,于4月底發(fā)表通電,勸他多年的主人下野,并聯合另一北洋名將張勛,在南京召開有17省代表參加的勸袁退位會議。難堪重負的袁世凱一病不起,6月6日,在不絕于耳的罵聲中死去。這位英雄一世而晚節(jié)大虧的蓋世豪杰,死時只有58虛歲,距楊度們的“萬歲”期望,相差遠矣!
時任日本首相大隈重信有吊文一篇,值得當時及以后的中國人一讀,現節(jié)錄如下:
袁氏為中華民國之大總統,蔑視《約法》,自制憲法,偽造民意,帝制自為,冀得遂其非分之望。及云南一呼,全國響應,卒于驚怖憂憤以死。跡其致敗之由,蓋不外耽于逸樂及修飾文字之二事。然此固中國數千年之習慣使然,袁氏不悟其非,轉欲借此以求僥幸,遂致一敗而不可收拾。今者袁氏死矣。雖然,袁氏之死,非僅袁氏一人死生之問題,實中國全國國運興亡之大問題也,中華民國可不知所自省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