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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魂鳥 六(4)

亡魂鳥 作者:王躍文


  戴倩好像什么事都是她自己見到過的一樣,說:“郭浩然原來那個(gè)老婆,別看是高干子弟,丑得雕匠雕不出,畫匠畫不出。他想當(dāng)官,老婆丑就丑吧,將就著算了。但是那女人丑得也太離譜了,他見了漂亮女人就犯毛病?!?br>  
  維娜嚇得整晚整晚的睡不著。不知女伴們是怎么看她的,八成以為她不是個(gè)好貨,勾引了郭浩然,才混到辦公室去。她們故意這么說,就是想讓她別得意,無非是落到個(gè)流氓手里。
  
  那個(gè)冬天,維娜感覺特別冷。幾乎每天夜里,她們都會(huì)說說郭浩然。郭浩然的爛事兒說得差不多了,她們就說這個(gè)人的長相,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不到40歲,就像個(gè)老頭子了。
  
  天氣太冷了,又老是寒雨瀟瀟,鄭秋輪也不怎么去別的農(nóng)場玩了。晚飯后,他倆就老是穿著雨靴散步。到處都泥濘不堪,走上幾步,靴底就粘上厚厚的泥巴,甩都甩不掉。本應(yīng)輕松的散步,就成了艱苦的拉練。可她還是天天拉著他出去走,不愿待在宿舍里聽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
  
  她問鄭秋輪:“你了解郭浩然嗎?”
  
  鄭秋輪說:“聽到過很多說法,但道聽途說的事,我不會(huì)作什么評(píng)論。”
  
  有天夜里,兩個(gè)人走著走著,就到了蔡婆婆家門口了?!安唐牌牛诩覇??”鄭秋輪喊道。
  
  不見人回答,兩個(gè)人就想往回走。忽聽蔡婆婆喊道:“小鄭和維娜嗎?進(jìn)來坐坐吧。”
  
  屋里沒有燈,鄭秋輪手牽著維娜,摸了進(jìn)去。蔡婆婆搬了兩張小凳子,遞給鄭秋輪,說:“你們坐吧?!?br>  
  鄭秋輪這才聽出蔡婆婆有些鼻塞,問:“蔡婆婆,您病了嗎?”
  
  “沒有啊?!辈唐牌艊@了聲,“今天,是我那死鬼的祭日啊?!?br>  
  鄭秋輪和維娜就不說話了。蔡婆婆也只是輕輕地嘆息。今晚沒有下雨,只有冷冷的風(fēng),吹得屋頂?shù)拿┎萼侧驳捻?。遠(yuǎn)處傳來那不知名的鳥叫,凄切、蒼涼。維娜很想知道那是什么鳥,叫聲如此令人毛骨發(fā)怵。
  
  “我那死鬼,突然讓人帶信,說要回來了?!辈唐牌趴拗拔以诤呁?,望呀。船過去一條又一條,就是不見他的船。天黑了好久了,我還坐在湖邊。我就聽見了亡魂鳥老在我耳邊叫,就害怕起來了。亡魂鳥,只要天一黑,它就叫?!?br>  
  “亡魂鳥?”維娜問。
  
  “你聽聽,”蔡婆婆停了停,“像哭一樣,這就是亡魂鳥啊?!?br>  
  維娜突然渾身發(fā)麻,打了個(gè)寒戰(zhàn)。那就是她聽著就想哭的鳥的叫聲。蔡婆婆不哭了,鼻音卻越發(fā)重了。
  
  “后半夜,我回到家里。有人上門說他的船翻了?!辈唐牌庞挚蘖似饋?,“那天也像今天,沒有下雨,風(fēng)也不算太大。他再大的風(fēng)浪都見過,又是個(gè)水鷂子,誰想到他會(huì)死在水里呢?”
  
  蔡婆婆揩了把眼淚,又說:“難怪那亡魂鳥,叫得那樣慘。”
  
  維娜問:“亡魂鳥長什么樣?”
  
  蔡婆婆說:“亡魂鳥,誰也沒見過,都是天黑了才出來叫。它是湖里淹死的人變的,是人的亡魂。老輩都說,亡魂鳥,一只鳥一個(gè)樣。”
  
  蔡婆婆說:“我家那只亡魂鳥,肯定是黑羽毛、黑爪子、黑嘴巴。他長得黑?!?br>  
  蔡婆婆說:“就是從那時(shí)起,我的眼睛慢慢就看不見了。耳朵就格外好,亡魂鳥就老在我的耳邊叫。我知道是他,就同他賭氣,不理他。你不回來就不回來,為什么要鉆到水里去呢?好死不如賴活,我偏要在世上挨陽壽?!?br>  
  蔡婆婆說:“真是我的活冤家,死對頭。他天天夜里叫我,叫了我?guī)资炅恕C磕赀@個(gè)時(shí)候,它就像飛到我的屋頂來了。他在我耳邊哭著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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