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樂天毫不動氣,說道:“林局,我只想讓你明白一個道理,我也只想問你一句話:錢與權哪個更重要?名與權哪個更重要?”
他自顧自斟,冷冷說道:“你有權,但你的權是有限的。為了名聲,有人給你權;為了名聲,人家可以拿下你的權。沒有權,你一文不名,毫無價值?!?/p>
“如果你不是市公安局副局長,你有什么資格在我這里撒野?我會陪著你喝咖啡?”
“我可以和榮臻局長直接打交道,相信你們市局也很樂意與我打交道。因為我知道榮臻局長最想做的有兩件事:一是打垮山城的黑幫;二是想讓山城的警察住上新房子。”
林順嚴怔了半晌,終于坐了下來。
黎樂天似乎沒有準備放過他,只有徹底擊垮一個人的自尊,才有可能真正地收服他,這樣的道理他懂。
“林局,山城的黑幫以秋生、麻七為首,二人從‘油耗子’起家,聚斂了大量的財富。山城的改革開放給了他們大展身手的機會,但是公安局如果沒有人罩著他們,他們的小嘍啰是禁不起大風大浪的。他們選擇了你,一個最年輕最有前途的治安處處長,可以說,你也投靠了他們。你當年破了一些油區(qū)的案子,是他們?yōu)榱藰淞⒛愕耐⒆屇阌姓兌鵀橹?。當然,那也是他們搞的內部清洗,他們把一些不聽話的手下,透露給了你,借你的手,既清洗了他們內部,又完成了你的政績。這樣一舉兩得的做法,你心知肚明?!?/p>
“山城當時在經(jīng)濟上面臨著許多困難,市里的高層領導為了經(jīng)濟發(fā)展,忽視了或者說是犧牲了社會治安,不得不重用秋生、麻七這些有錢的‘油耗子’。他們的金錢替你打通了上層關系,再加上你的政績,才讓你成為市局最年輕的副局長。你分管治安后,你做了些什么,你知道,你在用你手中的權力回報他們。山城的黑幫完成從小幫派到黑惡集團的蛻變,你起的作用,相信只要有頭腦的人都會看得出來。”
林順嚴一抹頭上的冷汗,他突然意識到黎樂天這個人實在是陰險可怕,在他面前,自己竟然沒有任何秘密。
黎樂天冷笑道:“林局,一個人如果沒有自知之明,我說這些就是廢話。你也不用問我的消息是從哪兒來的,也不要問我有何意圖。我只是想在山城掙大錢,平平安安、開開心心地掙大錢。我今天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想幫你。”
林順嚴已經(jīng)徹底地放棄了自尊,他知道自己雖然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但那一天遲早會來。
榮臻與李智弓擊垮山城黑幫的那一天,就是他林順嚴垮臺的日子。
“我該怎么做?”林順嚴艱難地開口。
黎樂天笑了,一種征服式的笑容。
“你應該好好地分析當前的形勢,因為許多地方我也不太明白。我只知道,你最大的靠山孟書記在省委黨校學習結束后,可能不會再回山城了。他在離任前,最想看到的是山城市能在他的指揮下鏟除禍害山城的毒瘤,同時又不會影響他在山城的形象?!?/p>
“他是一個標準的政客!”
“一個有戰(zhàn)略思想的政客,會根據(jù)時勢的變化改變策略,即使犧牲些親信他也在所不惜。”
黎樂天站起身,來回踱著,他驀地停下,“他要想保持著完美的形象離開山城,或者說想在榮升前,以成功者的姿態(tài)離開,還要依靠兩個人。你知道是誰嗎?”
林順嚴嘆息了一聲,他不是弱智,他知道這兩個人是誰,“一個是榮臻局長,一個就是你黎樂天!”
黎樂天大笑,他一拍林順嚴的肩膀,贊道:“聰明!果然聰明!”
林順嚴雖然不習慣被別人居高臨下地拍肩膀,但這次他沒有露出絲毫的不悅,而是謙卑地說道:“與黎總打交道,我想不聰明都難。”
林順嚴更關心的是黎樂天如何幫自己,他不是來聽黎樂天分析局勢的,更不是來聽他羞辱自己的?!袄杩偅抑幌胫滥闳绾螏臀??我不是忘恩負義之人?!?/p>
林順嚴望著黎樂天,深沉地一笑道:“我不想做任何人的走狗,即使做狗,我也是知恩圖報的狗?!?/p>
“我即使倒下,我也會讓沒有倒下的人心里不安的!”
“我即使倒下,我也會體面地去承擔我應該承擔的。我不會推諉,更不會嚇破膽。”
“我不會輕易地倒下,因為還有人不想讓我倒下?!?/p>
林順嚴聲音沙啞:“黎總,你雖然是目前山城最大的外地投資商,但你的身份也很復雜。作為香港黑社會“三K會”在X省的堂主,你勾結整合了山城的黑幫。我相信在我倒臺前,我完全有能力讓它在山城徹底消失!”
黎樂天的臉色變了,他突然意識到,眼前的林順嚴沒有他想象得那么簡單。
林順嚴站起身,整了整衣服,直視著黎樂天,說道:“謝謝黎總的咖啡。我想我們之間是合作,而不是臣服!”
“你幫我,是想借我的手鏟除山城的黑幫,讓山城成為你的天下,也為報你當年遭槍擊之仇!”
林順嚴瀟灑地走到門口,回頭對呆立的黎樂天笑道:“黎總,我等你合作的誠意!再見!”
林順嚴甩門而去,留下鐵青著臉的黎樂天。
黎樂天狠狠地將手中的杯子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