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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jié):海底玻璃屋與蓮藕美人(3)

瘋狂植物園 作者:白飯如霜



  
  以蓮藕為身體,以情人草代替腦髓,以千年油桐木為骨骼。
  
  一個女人。纖細腰身,白凈皮膚,高挑身段。不說話,很溫順。
  
  蚯蚓們說,這是獵人聯(lián)盟流放來撒哈拉之眼的犯人,著山狗在此監(jiān)管看護。
  
  它們在秋秋身體的藕段內(nèi)孔,布下了最強力的火性摩羅草根,這是一種可以分泌類似女性荷爾蒙之類東西的植物,有如催情香水,可以幫助最難看的女孩子去吸引到最有魅力的男士。
  
  山狗之愛上秋秋,在它們設(shè)計之中,不過是天經(jīng)地義,順理成章。
  
  唯一蚯蚓們沒有防備的是,那些它們精心培育出來具有人類肌肉觸感的蓮藕,不能接觸任何撒哈拉之眼以外有污染的空氣。
  
  當山狗想取悅秋秋,帶她上了殺人狐貍返回巴黎的飛機的時候,這天衣無縫的美麗女子,一段時間后便開始發(fā)銹,爆裂,腐爛,軟化,傳來臭味。
  
  面目全非,可驚可怖。
  
  被受驚的聯(lián)盟工作人員一手推下了機艙。
  
  山狗痛失所愛,在豬哥照拂下一直深自隱藏的孤僻殘暴性情,由此再度爆發(fā)。
  
  銀灰停下口,偷眼瞧著山狗有如僵死的臉,急忙退回去和兄弟咬耳朵道:"糟了,他不會來打我們吧。"碧綠對桃紅亂揮手:"去,把咱們蒲公英開過來。"
  
  鳳凰卻不怕,走上前去握住山狗的手,正要出言安慰,卻聽到三生石啞著聲音說道:"無情不似多情苦,你不醒悟嗎。"
  
  鳳凰半聲不吭,過去猛掃他一翅膀,厲聲道:"你說什么。真沒同情心。"
  
  三生石翻起一雙骯臟細長的眼睛,定定看著鳳凰,平靜地說:"相信我,我曾經(jīng)比誰都有同情心。"
  
  他站起來,蹣跚地走去岸邊,從懷里取出一個小小的遙控器,輕輕一按。大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一齊去看他,過了幾分鐘,海的遠處傳來突突的響聲,逐漸嘈雜,一道龐大的黑影劃開水面,向岸邊緩緩靠近,直到停在沙灘上。就是山狗在海底所見的那個大玻璃罩子。罩頂?shù)墓茏悠鋵嵪喈敶执?,而且還在不斷冒出淡淡煙霧。三生石向山狗做個請的手勢,說:"進去看看吧,你有一半是人,應(yīng)該可以感應(yīng)的。"
  
  他的樣子十分誠懇,看似絕無惡意。山狗好似給打擊得都沒力氣抗議了,輕輕掙脫鳳凰的手,慢慢走了進去。蚯蚓們看他沒暴跳如雷,松了口氣,也一窩蜂跟去窗口張望。只見那房子里不過一床一椅,此外就是一口材料奇怪的銀色小鍋,架在用電池的電爐上,里面盛著一些灰色的水,水中躺著一枝細細的、長長的、嬌柔而青翠的柳枝。上面有八片小小呈心形的葉子,每片葉子的中心,都有一個隱約發(fā)光的銀色弧狀記號。
  
  青陸銀心。
  
  嗜糖蚯蚓族中,最至高無上的長老令。每任族長替免之時祭祀與傳承的圣物。具備憑空創(chuàng)造人間天堂的神奇能力。
  
  被煮在鍋里。散發(fā)出縷縷蒸汽,仔細看那蒸汽中原來隱約有幻象,整齊的街道,安靜的行人,平和的世界,通過那管子隨霧氣逸出外界。
  
  蚯蚓們吃了一驚,發(fā)聲喊就要沖上去搶,卻聽三生石悠悠說道:"來不及了,我已經(jīng)以特別煉制的藥水煮了三天之久,它的效力已經(jīng)消失了。"
  
  大家發(fā)了一陣呆,桃紅聳聳肩膀,說:"也好,反正青陸后花園還長了不少。就是太嬌氣,拔起來有點麻煩。"
  
  三生石轉(zhuǎn)向山狗,后者一直站在屋內(nèi)不發(fā)一言。他輕聲問:"你覺得怎么樣。"
  
  山狗轉(zhuǎn)過身來,他迷惘地望向鳳凰,神色間有一點奇特的遲鈍。遲疑半廂,他誠實地說:"我感覺慢慢平靜下來。為什么呢。"
  
  找到一直苦苦追尋的答案,而那答案如此殘酷的時候,竟然會心情平靜。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平靜是來自青陸銀芯的幻象嗎?
  
  三生石凝望著那鍋灰色的水:"我在那屋子里,祈禱青陸銀芯實現(xiàn)我的夢想,這是我的,也是許多人委托給我實現(xiàn)的夢想。讓人們過著安靜,沒有情緒折磨的生活。我踏遍山川海洋,終于找到了方法,讓銀芯幻象魔力成分化為比普通空氣分子稍重的氣體,飄散到人類的大氣層,蔓延到全世界。等我的下屬拿到換心藤,我會不辭辛苦,將人類一切帶有激烈感情的不良記憶都消去。很快的,所有人就會徹底平和下來,沒有背叛、殺戮、狂喜、罪惡......種種激烈的欲望,不會有痛苦。"
  
  第一次,他有了一點表情,那是幾乎稱得上親切的笑容:"你們說,難道那不是完美天堂嗎?"
  
  大家定定地看著彼此。是嗎?不是嗎?如何去辯駁?或者,他是正確的。
  
  沉默無言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幾條幽靈般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他們的周圍。最后是碧綠懷里那條紫花苜蓿發(fā)出尖叫聲,它才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呆的功夫,頭頂忽然多出了一只冰涼的手。
  
  手的主人身形高瘦,黑布包裹全身,連頭臉也沒有例外。一雙眼睛中閃動幽幽藍色光芒,比北極萬年的沉冰還要寒冷。碧綠眼睛一翻,要不是蚯蚓身體結(jié)構(gòu)特殊,當場就要尿褲子,它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食……食……食……"硬是沒把下面那個"鬼"字說圓。掠眼一看,銀灰身后也有一個,山狗身后也有一個,桃紅還比較安全。情急關(guān)心之下,回身抱住那黑衣食鬼亂打,一邊鬼哭狼嚎叫喚:"紅啊,快點走啊,回去叫長老給我設(shè)牌位啊。"
  
  它手足情深,那邊鳳凰離食鬼本來也稍遠,卻同時展長翅如颶風,猛向山狗身邊的來敵撲去,銳聲叫道:"山狗,和蚯蚓上蒲公英,我拖住他們。"
  
  誰知不但山狗沒跑,連桃紅都撲了上來,好像它長了不少牙齒似的,張口就去咬人家。被一把撈住,只聽那位食鬼沒好氣地說:"神經(jīng)病,達旦大人叫我們來送東西的,你們鬧個什么勁。"
  
  大家面面相覷:"送什么?"
  
  換心藤。
  
  食鬼者走上來,將一樣?xùn)|西遞到鳳凰手里,說道:"豬哥大人說了,這是一個老朋友送他的禮物,求求你們以后看銀行看緊點,不要再讓人偷走了。上次落到三生石手里,害他拼老命才偷回來。還放在山狗床底下藏了多少年,眼看都萎縮了。"
  
  這番話顯然是豬哥本人說的,由嚴肅的食鬼先生復(fù)述出來,風味十分奇特。
  
  山狗很意外:"這玩意一直在我床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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