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消失者們(6)

亡者低語 作者:那多


  “我知道你有些事情要告訴我?!彼f:“但我需要些勇氣,更多更多的勇氣,才能聽你說。真的很謝謝你,一早就來了,卻等了這么久時間。你們記者一定很忙的吧,有許多重要的事情要采訪吧。”
  
  “哦,其實沒什么。對我來說,現(xiàn)在你的事情最重要?!?br>  
  張巖笑了:“這看上去倒像是真的呢。我想,我準(zhǔn)備好了。不管怎么樣,不管寶寶去了什么地方,我都得找到他。他一定沒出事,他一定還在什么地方等著我。我準(zhǔn)備好了?!?br>  
  她把本子合上,手用力地壓在封皮上,手背變得蒼白起來。這股蒼白從手一直蔓延到額頭。
  
  “你說吧?!彼テ鹱詈竦谋咀樱г谛厍?,盯著我說。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雨還在稀疏地下著,成了罕見的太陽雨。太陽完全從云后出來的時候,光移到我眼睛上,刺得我閉起眼。對面的張巖化作個有光暈的黑色輪廓,就如昨夜的橋洞。在我醒悟的一刻,那橋洞的形象拉長扭曲,就像此時印在我眼廉的一團光影,不可捉摸。
  
  橋洞下,地道里,沒有人。
  
  這就是讓我覺得不舒服的根本癥結(jié)。
  
  因為不該沒有人的。
  
  即便是在這樣的時間。
  
  或者說,在如此的深夜,這地道里反倒該有人在。
  
  那些在地道墻上畫了許多涂鴉的流浪漢們呢?
  
  大多數(shù)的國家里,城市越是大,越是現(xiàn)代化,流浪漢就越多,中國也是如此。城市居民的收入高了,施拾給他們的錢就多,于是就能“養(yǎng)”起更多的流浪漢。
  
  這些流浪漢白天在各個繁華路段行乞或者編些奇怪故事要錢,晚上當(dāng)然不會去旅館,有個能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就行。這樣的地道橋洞,盡管是在浦東不那么繁華的地段,也該有流浪漢把它作為夜宅才對。錯了,不是該而是肯定,看看涂鴉就能知道。
  
  可是現(xiàn)在沒有一個流浪漢,地道里空空蕩蕩,這是怎么回事?這絕對不正常。
  
  我沒頭蒼蠅一樣在地道里來回兜圈子,雨濕了衣服,冷得發(fā)起抖來。
  
  也許是偶然,也許只是今天沒有流浪漢,平時都會有,也許……但在這樣一宗古怪的失蹤案里,任何的偶然任何的也許都不能小覷。
  
  為什么這里沒有流浪漢安家?誰能為我回答這個問題?
  
  我跑出地道,飛快從臺階上去,跨上自行車,頂著雨向前飛快地騎。
  
  我不確定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只是在周圍的街上繞。我得找到另一個橋洞,熟悉流浪漢世界的只有流浪漢自己。我得找到他們。
  
  大約七八分鐘后,當(dāng)我把車放倒在一處高架橋下閘道邊的綠化帶旁(必須得放倒,否則風(fēng)也會把車吹倒的),深一腳淺一腳踏過草地往閘道橋洞走時,頭發(fā)已經(jīng)濕得可以擰出水。
  
  橋洞下照不進路燈光,黑影綽綽。我走得近了,看見里頭果然有人。是呀,這樣的地方,本來晚上肯定得有人的。
  
  兩卷破席,一個大背包一條麻袋,兩個人和衣而臥。
  
  風(fēng)雨夜,所以我快走到的時候,他們才發(fā)現(xiàn)有動靜。一個人站了起來,警覺地看著我,另一個許是已經(jīng)睡的迷糊,原本弓著背背著我,現(xiàn)在轉(zhuǎn)了個身,卻沒起來。
  
  我是有準(zhǔn)備的,摸出煙來。這是先前路上在超市里買的,扎在塑料袋里,原本身上的煙早就濕作一團了。
  
  那站起來的漢子沉默地看著我,不開口。我進了橋洞,停在離他們七八米遠的地方,拋了兩支煙過去,說:“有火沒?”
  
  這漢子看著我額上的雨水直往下滴,模樣比自己更不堪,又低頭瞧煙,沒去撿,開腔說:“你來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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