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阮瞻,則注意到了她的離去。他很奇怪她看他時的直接和挑剔,也很奇怪她始終沒有和他搭訕。對于她的狀態(tài),他沒有看錯——她頭頂上的陽火很弱,而且又罩了一團黑氣,但她一定有什么福緣,那會保護著她不受侵害,使她的陽火弱而不滅。只要她不繼續(xù)接近要傷害她的東西,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律師事務所搬了新的辦公地點。
那在一片新建的別墅區(qū),風景優(yōu)美,環(huán)境清新。但是那片別墅區(qū)還沒什么人搬過去,空蕩蕩的,他們事務所算是第一批進駐者。
小夏因為賴床遲到了,所以當她來到別墅的時候,同事們都收拾得差不多而跑去吃午飯了。主任告訴她,別墅夠大,她不用和那三個實習生共用一間辦公室了。只不過分給她的辦公室小了一點,而且位置不太好,在閣樓上朝陰的一面。
小夏有點不愿意去,可是以她的地位是沒有選擇的,所以只好抱著自己的東西去樓上。奇怪的是,這棟別墅和外觀上有巨大的差別。本以為里面不大,但是她卻走了好久,拐了好幾個彎,爬了好半天樓梯才找到那個又小又陰暗的房間。
此時別墅里就只剩下小夏一個人了,靜得連踩在厚厚的純毛地毯上也能聽到腳步聲。
沙沙沙——沙沙沙——
小夏突然對周圍的一切心生恐懼。她很想立即離開,可她必須把東西放進新辦公室里。她忐忑不安地打開門,發(fā)現(xiàn)這房間實在太小了,入眼全是墻壁,連個窗戶也沒有。房間里滿滿當當?shù)財[了一個資料柜、一張小書桌和一張木椅,木椅上擺放著一個四方盒子,好像是禮物。
她胡亂地放好東西,忍不住想看看那個禮物,于是打開盒子。盒子里是一個人頭——李景明的頭。他滿臉是血地瞪著她,眼珠不斷地滾動,然后突然笑了起來。陰森邪惡的笑容!
小夏嚇得扔掉盒子,一下跳到門邊。但門沒有了,她只有緊倚著墻壁。李景明的頭在地上滾來滾去,最后停在她腳邊。頭顱拼命向上看她,翻著白眼,血盆大口像是無邊的深洞。他在笑,還在不停地笑。吃吃地笑著向她慢慢移過來!
小夏驚醒過來!又是噩夢,又來折磨她了!
她渾身冷汗,很想掀開被子,下床去拿一杯水渴??墒撬桓译x開被窩,至少那溫暖讓她感到一絲安全。床頭桌上的熒光表顯示時間是二點四十分,表針的微光抖動著,加上滴滴答答的聲音,讓人感到好像有什么在向床邊走近。這讓小夏更深地埋在被窩里,最后整個人都縮了進去,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也聽不到。
她不該貪圖便宜而租這間朝陰的小房子,連陽光都照不到。以前倒沒什么,但最近接了這個案子后她就無法安然入睡?;蛟S她該結婚或者找個男朋友同居,這樣她就不會那么害怕了。雖然只是個噩夢,但那真實的感覺不是她這種膽子小的人可以承受得了的。
要不就萬里吧?可是他們太熟悉了,想想和這樣的人躺在一張床上,感覺尷尬得起雞皮疙瘩。不行不行,要換一個人。要不——阮瞻?
阮瞻的名字讓小夏嚇了一跳,甚至超過了噩夢的驚嚇。為什么想起他?她幾個小時前才見過這個人,而且印象不太好。難道因為才見過,所以有殘留意識?一定是這樣!可是他真的能通靈嗎?
萬里不會騙她,但她真的沒覺出他有這種能力。她的直覺一向準確,這次也沒理由出錯??墒牵清e了呢?萬一他真的能通靈呢?那他不是就能幫她!
為什么找到了卻不和他說一句話呢?自己總是這樣,遇事總是半途而廢。如果和阮瞻談一下,他能通靈就可以幫她,不能也不會讓她損失什么,總好過無處求助。
不然,明天先找萬里,看是不是心理問題。如果不行就再找阮瞻試試吧。雖然不大靠譜,好歹——死馬當做活馬醫(yī)吧!
第二天小夏沒找到萬里。這甚至讓她以為他在躲避她,但隨后想起每周二都是萬里履行客座教授義務的日子。于是她只好蹺班,自己又去了一趟“夜歸人”酒吧。她到達時才下午兩點,遠遠就看見阮瞻正在打開店門。他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完全沒有晝伏夜出的動物應有的病態(tài)蒼白。
“現(xiàn)在可以進去嗎?”小夏站在阮瞻三米以外問。
“我才開門,還沒有正式營業(yè)——不過——好吧?!比钫白隽藗€請的姿勢,幾不可見地皺皺眉頭。他認出這個女人是昨晚來的生客,可是她為什么昨天不和他說一句話,今天卻又這么早跑來?希望她不是來糾纏他或是找麻煩就好。
小夏走進酒吧,店里因沒有人而顯得特別空曠。而且由于這間店的玻璃全是藝術玻璃,所以午后的陽光根本照射不到里面,整個空間都黑幽幽的,迎面的墻壁上有一個用透明管子擺成的巨大八卦形裝飾。昨晚她并沒看到那個,大概是因為燈光的關系,現(xiàn)在黑漆漆的反而看得清楚。
阮瞻很久才跟進來,不過小夏并沒有像通常一樣,獨自呆在封閉的空曠空間就會緊張、心里發(fā)毛,這讓她覺得也許自己昨天的判斷太草率了,這個男人有點門道。
“你的伙計呢?”
“他們是勤工儉學的大學生,如果你找他們,要下午四點以后?!?br>
“不,我不找他們??墒悄銈冞@里好像半夜才關門,這樣會不會影響他們的學業(yè)——”小夏忽然住嘴,“對不起,我問東問西的,是職業(yè)習慣,真是討人厭!”她見阮瞻已經走到吧臺里,也到那去找個位子坐下,“我姓岳,岳小夏,長空律師事務所的律師。”
阮瞻愣了一下,“我沒惹麻煩吧?”
“沒有沒有,不是那么回事?!毙∠幕琶u頭,“那只是我的職業(yè),我今天來和職業(yè)無關。我是——我是——我找你,有一點事情??梢詥??”
“當然可以。不過你想先喝點什么呢,岳小姐?”
“一般在這個時候要喝些什么?”
“現(xiàn)在喝酒早了點,大部分人會喝咖啡?!?br>
“我不喜歡咖啡,苦!給我汽水,桔子味的,不然礦泉水也行?!?br>
阮瞻沒說話,只笑了一下,然后遞給她一杯桔子汽水。這個女人,有小孩的口味,好對付。
“你找我有什么事呢?”他問。
“那個——那個萬里你認識吧?他說你們是好朋友,所以——所以他叫我來找你。”小夏支支吾吾,不大好意思對一個陌生人提出請求。都怪萬里古古怪怪地不肯陪她來,害得她不得不獨自面對這些尷尬,現(xiàn)在她也只好干脆直說。“我有麻煩,他說你有‘能力’可以幫我?!?br>
阮瞻在聽到萬里的名字的時候就知道大事不妙,他有大麻煩了!
萬里和他朋友多年,也是這世界上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但從沒有泄露過他任何事情??扇f里該比誰都清楚他有多么不喜歡提及他的“能力”,而且更不喜歡運用,卻為什么要打發(fā)人來尋求他的幫助呢?這個叫岳小夏的女律師是萬里的什么人,能讓他背叛誓言?或者她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不能解決的事?這與她身上的陽火微弱有什么關系?
“我很高興能夠幫到岳小姐,就怕我有心無力。”阮瞻心里轉著無數(shù)的念頭,可是臉上卻依然一副笑瞇瞇的無害神情,“不如你先說說有什么麻煩,看我是不是幫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