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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侯廳長論大師和大樓的關(guān)系(2)

蹉跎政績 作者:褚兢


 怪不得人家說侯廳長青春永駐,寶刀不老,是位久經(jīng)(酒精)考驗的常勝將軍呢-尹凡見侯樹凱飲起酒來干脆利落,來者不拒,絲毫不扭扭捏捏,心里很高興,便不住夸贊,給他戴炭簍子。
  
  侯樹凱“呵呵”一笑:尹市長,到了你的地盤,還不是得聽你的?人家說,在咱們中國,學士后面的學位是碩士,碩士后面是博士,博士后面是壯士,壯士后面是烈士。你尹凡已經(jīng)是博士了,我年紀比你大,學問不如你,就爭取在喝酒上弄個比你高的學位-當回壯士吧。
  
  侯樹凱的話把滿桌子的人都逗得笑了起來,大家一齊說,侯廳長這話真有學問,我們還是第一次聽說,太深奧了,太有才了。于是,酒桌上熱鬧再起,賓主之間又掀起一股敬酒高潮。
  
  酒宴到了這個時刻,大家情緒徹底放松,氣氛顯得非常之融洽了。尹凡再度敬了侯樹凱一杯酒,開口道:
  
  廳長,不是我有意見,大家都有意見(他用手指著在座的人說),你確實來我們河陽太少了,給我們的關(guān)懷不夠哇。
  
  侯樹凱說:我來是想來,來這里有吃有喝,還有這么多好話聽,誰不動心啊-他這話又引來滿桌的笑聲。
  
  好,一言為定,今年開始,你得整改才行。這次來了,爭取年前至少再來一次!
  
  賓主邊吃邊喝邊聊,話題很自然又轉(zhuǎn)到河陽學院新校址建設(shè)這兒來了。侯樹凱倒?jié)M一杯酒,要回敬尹凡,說,尹市長,我下午去了河陽學院,那片地呀,還真可以,周圍環(huán)境好好搞一下,很不錯。聽艾院長他們說,你給了他們很大的支持,這杯酒我代表教育廳感謝你!
  
  侯樹凱以這個名義來敬酒,尹凡不好推辭,便舉起酒杯說,還是我敬你吧。重視教育,是政府應(yīng)該盡到的責任,河陽學院能越辦越好,是市里的榮耀。你們教育部門不是常教導我們說,教育也是生產(chǎn)力嗎?
  
  侯樹凱聽了尹凡后面那句帶玩笑的話,倒不謙虛地說,這話不會有錯吧?都說科技是第一生產(chǎn)力,科技從哪兒來,還不得先從教育來?沒有教育就談不上科技的發(fā)展。所以呀,有遠見的領(lǐng)導都得重視教育。河陽市我看不錯,這兒的領(lǐng)導就是有遠見的領(lǐng)導,教育發(fā)展了,地方經(jīng)濟想不發(fā)展都不可能了,呵呵。
  
  尹凡環(huán)顧眾人說,你們聽聽,侯廳長說得多好!到底是老教育家、老領(lǐng)導,水平真不是我們可以比的。他對齊歡道,來,給廳長敬酒哇,我的三杯酒的指標已經(jīng)用完,不好再用了,你們卻不能冷場!
  
  侯樹凱笑道,看看這個尹凡,上面給我戴炭簍子,下面卻給我使絆子。我要是喝醉了,下面說的話就不算了!
  
  尹凡聽出他話里有話,連忙制止齊歡,說,稍等,看看廳長還有什么更重要的指示!
  
  我們廳里辦了個高等教育戰(zhàn)略研究所,聘請了國內(nèi)和省內(nèi)一些一流專家當客座研究員,專門研究高等教育的戰(zhàn)略發(fā)展問題。報酬不高,每月大洋5000,我正想著不僅要圈內(nèi)的,還要有圈外人來做這個專家,今天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尹凡尹市長,你就給我來當這個客座研究員吧!
  
  我?當然愿意,只是一來本人才疏學淺,恐怕不勝其任,二來不知這符不符合黨政干部不得兼職的規(guī)定?
  
  這客座研究員又不是職務(wù),算什么兼職?那么點錢,也不能算工資,就算作課題經(jīng)費嘛。我們會變通處理的。
  
  要是拿不出成果……
  
  我們每年開那么一兩個會,你來參加我們的會,會上隨便發(fā)表幾句見解,讓他們整理出來就是成果嘛。更何況以你的水平,怎么說都是高見,說的啥都是戰(zhàn)略,我們敢不洗耳恭聽啊。
  
  教育廳兩位處長也跟著侯廳長大力贊揚尹凡,尹凡有些承受不了,趕忙指揮齊歡敬酒,以岔開話題。
  
  艾靜修不是個風趣的人,在這種場合,他的應(yīng)對能力還不如蔡曉聲,所以一直話不多。現(xiàn)在談到河陽領(lǐng)導的水平,他也想湊個趣,就說,是嘛,河陽市的領(lǐng)導們兢兢業(yè)業(yè),日理萬機,作為父母官,全市幾百萬人的吃喝拉撒睡全要管。他們不僅事業(yè)搞得好,在學術(shù)上和文化底蘊上比我們這些搞專業(yè)的甚至更強。尹市長是博士就不用說了,陸浩明書記寫詩填詞也是非常有造詣的。《河陽日報》上發(fā)表過他好幾首古體詩詞,那水平不是我恭維,連我這個大學校長都比不上。
  
  侯廳長下午聽蔡曉聲背過陸浩明那首《塔賦》,覺得氣勢上倒還過得去,內(nèi)容上卻沒有什么新鮮,他轉(zhuǎn)過頭問尹凡:
  
  尹市長,你是博士,陸書記這首詩怎么樣?好像還不錯哈,你給我們點評一下。
  
  尹凡矜持地說,詩詞我不懂,我也不看這類東西。說完,將服務(wù)員剛端上來的紅薯抓了一個在手里,兩眼只看著紅薯,慢慢地剝那層粉紅色的皮。
  
  尹凡這樣一說,氣氛便突然有些轉(zhuǎn)冷。老到的侯樹凱一下就嗅到了其間的玄機,馬上接過來說,是啊,我也不大懂。古體詩詞太深奧了,現(xiàn)在寫的人太少,懂的人當然不多-那玩意兒只有圈內(nèi)人才能欣賞,隔行如隔山嘛。見艾靜修張嘴還要講什么,侯樹凱搶先舉起酒杯,說,我和尹市長飯前有君子協(xié)定,互敬三杯。我還有一杯沒敬,不能把這杯酒帶回去,來,尹市長,借花獻佛,下回你去省城開會休息什么的,一定去老侯那兒,我們再來個君子協(xié)定。干杯!
  
  散席的時候,大家乘電梯下樓,在“金芭蕾”的大門口告別。侯樹凱和尹凡兩人一邊說話,一邊握別,顯得極親熱。侯樹凱說,前不久,省委高秘書長陪同遠征書記來教育廳視察,跟我提到,說他很懷念在河陽工作的日子呢。尹凡說,回去見到高秘書長,代我向他問候!良久,才各自朝自己的座車走去。
  
  秘書小羅已經(jīng)在車門旁等著,見市長過來,他用手替市長拉開車門,等他坐穩(wěn)后,自己再進入副駕駛位置。
  
  小謝早已將車子發(fā)動,見市長坐好了,正要起步,尹凡說,讓侯廳長的車先走吧。侯樹凱的奧迪駛出停車位后,小謝將車緊隨其后,駛上大路,小謝撳動按鈕,尹凡這邊的車窗自動滑下,尹凡朝侯樹凱揮揮手,侯樹凱微笑著朝尹凡點點頭,兩臺車又相互鳴笛致意,這才各自循道而行。
  
  齊歡等人的車跟在尹凡后面,艾靜修他們的車則跟在侯樹凱之后。小羅從車門的后視鏡上看著艾靜修的車遠去,以隨意的口氣說了一句:
  
  艾院長的碩導聽說快批下來了。
  
  是嗎?河陽學院的碩士點去年已經(jīng)批了一個,記得艾靜修的比較文學碩士點比那個報得還早,怎么批下來會更晚?
  
  小羅說,我們原先都不知道原因,剛才在門口等你們的飯局結(jié)束,我就跟侯廳長的司機聊天-因為我聽出他是我們老家那邊的口音嘛,見他抽煙,我又讓酒店記賬,給他拿了兩條中華煙-他很神秘地跟我說,照理艾院長的碩士點應(yīng)該先批,可是后來教育廳收到舉報,說艾院長一篇論文有抄襲之嫌,原作者是外省的,寄來了自己的論文原件,并口口聲聲說要打官司。
  
  可是怎么又可以了呢?
  
  據(jù)說是做了工作。前些時候艾院長連續(xù)上省城好多次,還上了北京,又專門到外省去了一趟。
  
  這是什么意思?擺平?
  
  大概是這么回事吧-不過,這只是侯廳長司機說的,也許他只是道聽途說,以訛傳訛。
  
  司機小謝忍不住插話道,哎,這樣的事情,起初都說不一定真實,后來很多都不得不承認-就是這樣!
  
  尹凡沒有吱聲,但心里面同意小謝的觀點:這樣的事情,無風不起浪,果真沒有的話,誰會任意栽贓?看來,這又是一段不得不被巧飾掩蓋的新聞了。河陽學院,自己的母校,盡管在母校工作期間并沒有得到學院的多少關(guān)照,畢竟大專三年是在這里完成的,自己的工作經(jīng)歷也是從這兒起步的。哪怕談不上多么深厚的感情,畢竟還會有一份依戀。當時那些校領(lǐng)導(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院領(lǐng)導了)盡管說不出有多高的水平,卻從沒聽說過出現(xiàn)學術(shù)抄襲嫌疑的,而今這種現(xiàn)象竟然發(fā)生在堂堂院長身上,真是太有辱斯文了!前些時候,從電視和報紙上看到一些名牌高校發(fā)生博導、教授甚至系主任、副校長的學術(shù)抄襲事件,還以為這類事不過偶爾發(fā)生,而且隔得很遠,至少在河陽這種偏遠地方,風氣會相對純正一點。沒想到自己還是太過天真,學術(shù)腐敗之風無遠不屆地侵襲而來,就發(fā)生在自己給予大力支持的母校領(lǐng)導身上,真的讓人會心痛到吐血!說實在的,他跟艾靜修這個人接觸不多,但聽其言觀其行,察其待人接物言談舉止,實在看不出他哪方面有優(yōu)異之處。自己離開母校后,回去得很少,與學院的各色人等也缺乏接觸。艾靜修這個人,是自己離開學院多年后,由省里從別處調(diào)過來的,憑他的學術(shù)能力和管理水平,究竟能把河陽學院的辦學質(zhì)量提升到哪一步,真難以料定。上次他帶著蔡曉聲等其他領(lǐng)導來市里找自己,要求在學院擴建方面給予支持,自己當時很豪爽地答應(yīng)了下來,并很快地讓有關(guān)部門辦理相應(yīng)手續(xù)-這里面顯然有對母校的報答之意的,并不是看的艾靜修的面子,誰知這個艾靜修卻是這么個……角色(他本來想用“貨色”兩個字來評價,想想太刻薄了,便改用“角色”)!唉,不提這事了。世界上料不到、不遂心的事多著呢,他艾靜修為申報碩士點和碩導,幾乎把見不得光的糗事暴露出來,心里面的感覺肯定也是非常不爽的。
  
  侯樹凱在剛才的酒宴上講述他的“大師和大樓的關(guān)系”的理論時,尹凡認為有道理,給予了真誠的贊揚,現(xiàn)在聽說了關(guān)于艾靜修的傳聞,又覺得二者的關(guān)系不是那么簡單了。
  
  不過,這個小羅倒不愧年紀輕腦瓜靈,這樣的消息他竟能搜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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