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E面無表情地點頭，“我說的就是事實?！?/p>

李鵬飛的目光變得嚴厲起來。

“高大飛同志，無原則地包庇羅門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好處。他是你們A隊的直接領(lǐng)導，他要負他該負的責任，就算你篡改事實也無法改變對他本人的處理決定。你們要面對的是軍事法庭，在那里可沒有法不責眾的愚蠢規(guī)則，你的回答不但幫不了羅門，反而會把你們也搭進去，那才是巨大的損失?！?/p>

ACE不喜歡李鵬飛的官腔。如果是鐘阡陌在這里，他肯定不會說這樣空洞無營養(yǎng)的話。重要的是，他不會暗示一個人去出賣另一個人。特種部隊軍人之間是完全的、信賴到可以互相托付生死的關(guān)系，沒有什么是比出賣自己的戰(zhàn)友更惡劣的行為。

似乎看出ACE在想什么，李鵬飛勉強笑了笑。

“這不是讓你出賣誰，這只是要你說出事實真相。而且這也的確是事實真相：羅門擅自作出越境作戰(zhàn)的錯誤決定。難道不是這樣嗎？”

ACE沒有說話。這當然是一個事實，但事實就像是一張白紙，經(jīng)過不同的人的描繪就會呈現(xiàn)出不同的畫面，在這里尤其要指出的是，如果要用世俗的觀念來界定特種部隊的行為是否得當，那么特種部隊的存在還有什么意義？不考慮當時的客觀條件而一味強調(diào)事實本身也并不能就算是負責任的做法。

讓ACE不滿的還不僅僅是這個。李鵬飛選擇他來出賣羅門并不是出于信任，而是因為他認為ACE是個頭腦簡單、可以任其擺弄的人。當然，這說明李鵬飛還懂得一點心理學，知道像他這樣感情外露的人比較容易控制，可感情外露并不代表ACE沒有腦子。

意識到ACE的沉默是一種消極的對抗，李鵬飛不滿地看著他。

“我知道你一時半會兒在思想上還轉(zhuǎn)不過彎兒來，所以我理解你的反應。你只要想一想，整個A隊和羅門一個人這兩者之間孰輕孰重，你就不難作出決定。如果你還是不能理解，那么你只要記住，這是組織上的安排，是一道命令，而你要無條件地服從。”

這才是叫人感到窩囊的地方。

“讓我來重復一下你的命令?！盇CE抿緊了嘴巴，“對調(diào)查組說出我所知道的事實真相?！?/p>

用了兩秒鐘體會ACE話里的意思，李鵬飛點燃一根香煙，徐徐地吐出一口白煙。

“事實真相就是，出境作戰(zhàn)是羅門一個人的決定，你們都是聽從命令。這就是你要對調(diào)查組說出的事實真相。你擔心什么呢？這個調(diào)查不會記載到你的檔案里，而你的回答也不會用于指證羅門同志?！?/p>

ACE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輕蔑，“我不擔心這個，政委同志。既然執(zhí)行的是組織上交給我的任務，到什么時候我都問心無愧。”

李鵬飛在煙霧里注視著ACE，“那你擔心什么？”

“我擔心的是我無法完成組織上交給我的任務。”ACE的聲音和表情都很古怪，這是他用揶揄表示抗議的一種方式，“這項任務太艱難了?！?/p>

李鵬飛沒有理會ACE的嘲諷，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指敲著桌子來強調(diào)語氣。

“羅門不但是個出色的軍人，還是個出色的間諜。我們把他訓練得很好，好到足以對付我們自己，如果他開始犯錯誤，那么他對我們來說比戰(zhàn)場上的敵人更加危險。高大飛同志，我只想提醒你，不要被羅門所迷惑，不要擅自作決定，要讓調(diào)查組來作最后的決定?！?/p>

ACE直勾勾地看著李鵬飛的眼睛，眼神里帶著明顯的不滿。

“調(diào)查組作最后的決定之前也要聽取我們的意見，到那個時候你要我們說什么？”

這個問題讓李鵬飛感到有些局促，他沒有馬上回答ACE的問題，而是狠狠地吸了幾大口香煙，然后用力把煙頭在煙灰缸里摁滅?？吹贸鏊窍铝四撤N決心。

“那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羅門的問題很復雜，沒有先例可循，所以處理起來要特別慎重，也因此組織上暫時還沒有統(tǒng)一的意見。這就要求我們在處理他的問題時要有更高的責任心和更加主動地解決問題的精神。在這個時候，你必須相信組織?！?/p>

這全是空話，說了等于什么也沒說。

李鵬飛在眼鏡上面觀察著ACE。不過他在ACE臉上看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ACE的嚴肅可以掩蓋一切。ACE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像個粗人而已。

“我知道羅門是個很出色的軍人，出色得令人難以置信。他很有一套蠱惑人心的辦法，你要對此有心理準備，千萬別中了他的詭計。”

“他是很聰明，可我也不笨?！盇CE冷笑，“他想算計我還差得遠?！?/p>

ACE說的是實話，但在李鵬飛看來，ACE這樣說表達的是一種對羅門的敵意，所以他的臉色輕松了很多，他并沒有意識到ACE說這些話的時候其實并沒有帶上任何感情色彩。

李鵬飛的表情看上去很誠懇。

“知道犯下違反命令這樣的錯誤在他的位置上會帶來多么可怕的后果？我可以私下里向你透露一點，任何人犯下這樣的錯誤，都意味著他的前途就此結(jié)束了，所以別把自己跟他扯在一起。我知道你們曾經(jīng)在一起訓練過，私人關(guān)系還算不錯，希望這不會影響你對他的判斷?！?/p>

這是徹頭徹尾的威脅，ACE在心里冷笑，表情看上去仍然很嚴肅。他站起身準備告辭。

“我會盡我的職責，請組織放心?！?/p>

回答應該是保證完成任務。ACE的含糊其辭并沒有讓李鵬飛滿意，不過他不會在臉上表現(xiàn)出來，而是露出一個溫和的、信任的微笑。

“組織上了解你的能力。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都要及時跟調(diào)查組溝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