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唐卡專家張西平(5)

唐卡密鑰 作者:羅語萍


跟于老板聊了一會兒,張西平借故有事要走。他故意走過那個抽雪茄的男人身邊,但那人并沒有看他,他也不好上前打招呼,于是自己出了外屋。華仔與一幫人聊得正酣,看見老板要走的樣子,趕忙站了起來,張西平用手勢按下華仔,然后獨自悄悄地出了酒吧。但他剛走到街上,還沒邁出幾步,申壹就追了上來;申壹一把拽住張西平,四下里看看,確認沒有什么人,然后才神神秘秘地把張西平拉進了一條胡同。

“有什么事你說呀,搞那么神秘干什么。”張西平說。

“知道里間那個老頭是誰不?”申壹問。

“哪個老頭?”

“穿青袍子那個呀。”

“不知道,怎么啦?”

“青海來的葉老師,是真正會開天目的?!?/p>

“你們哪次沒有開天目的!”張西平有點不以為然,然后他淡然地問,“他看到什么啦?”

“他說有一件影響佛學界的唐卡已經面世,他還說今天有一位與這幅唐卡有關的人會出現,也不知道是誰,你不想等等看?”

與這幅唐卡有關的人?!張西平心里一驚,他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人注意到了,他想起剛才那個穿青袍的老頭,還有旁邊坐著的那位雪茄男人。

“在墻根里抽雪茄的那個人是誰?”

“不清楚,好像是個日本人?!?/p>

“日本人?”張西平重復了一句。

申壹沒有接著往下說這個男人,而是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你知道有關古藏獒的黑金唐卡嗎?”

張西平心里又是一驚,“不知道,怎么啦?”

“你不是收藏唐卡嗎?有人跟我提起過,我以為你會感興趣?!?/p>

“誰提過?”張西平問。

“黎浩然,就是伊博公司的董事長?!鄙暌蓟卮?。

黎浩然出國開會不到一周,回來后就發(fā)現公司出了那么大的漏子。要知道半年前的“吳畏出走全方位跟蹤”,就是他最后拍板同意并在方案上簽署的,當時他并不知道這是梁鴻一手“策劃”炒作陰謀,后來梁鴻把真相告訴他時,他還罵了梁鴻一頓,可想想事件中并沒有任何人受到實際傷害,也就不了了之?,F在事情已經過去了半年多,按理說人們早忘了這檔子事,怎么一下子又翻出來了呢?是不是有人從中故意作梗?黎浩然真慶幸不是在公司掛牌交易之前。

短短半個月時間,就出了兩檔子事件,這些事全在梁鴻分管的市場部門,黎浩然不能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然而更讓他惱火的是,這些事還正在調查之中,還沒有找到問題的根源,梁鴻就惱羞成怒地要解聘公關部經理,使本來正在惡化的事件進一步升級。

礙于多年的情面,黎浩然不便責怪梁鴻,回來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召開新聞發(fā)布會,向媒體澄清事件的真相,向網民真誠道歉,當然他的這種“澄清”和“道歉”,也都是經過策劃的。與此同時,黎浩然專門指派法律部成立了一個調查小組,小組組長直接對他負責。他是下了狠心,一定要把這兩件事情的原因弄個水落石出。公司上市之后,業(yè)務沒見有多大進展,倒惹出一堆的是是非非,真是讓人又氣又恨。

把手頭的幾件急事捋了一遍之后,黎浩然終于騰出了一點精力,于是又想到了那幅黑金唐卡,想到了那個未曾謀面的神秘的張西平。星期六的中午,他小心地把唐卡放到汽車后座上,向著后海的方向駛去。

已覺秋窗愁不盡,哪堪秋雨助凄涼。這天早晨一起來,黎浩然就發(fā)現天上下著雨,本來他并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但是這天的雨卻讓他生出幾許的惆悵。雨不大,但是有些蕭瑟,落葉伴著秋風細雨,無聲地落在擋風玻璃上,讓他感到有些凄清。這段時間發(fā)生了不少事情,單位的、家里的、他個人的,再加上出國回來還沒有調整好,他感到有些疲憊。更要命的是,這兩三天他都沒能好好地跟桑梓說話,一是自己實在太忙,二是桑梓也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桑梓都在忙些什么?黎浩然突然覺得非常的想念她。

黎浩然不是沒有勇氣來面對這一切,但這時候更需要一些體貼、一些關懷。這次出國他見到羅伊了,羅伊跟他談到了當前的國際形勢,談到美國正在發(fā)生的次貸危機,還跟他談到了梁鴻,羅伊對他說:“梁鴻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時把持不住自己?!币黄鸫蚱戳四敲炊嗄?,黎浩然是了解梁鴻的,也是信任他的。他只是對當前美國的次貸危機感到擔憂,他已經意識到,這可怕的危機很有可能就會蔓延到中國來。這個時候,他希望桑梓能夠在他的身邊,這樣,他會感到溫暖。

他突然就想起蘇寒煙來,想起出國前那個有些性感的夜晚。從理論上,黎浩然不會喜歡像蘇寒煙這樣孤傲而有些冷漠的女人,但不知為什么他有時又會想起她,想到她對自己說,“我一直仰慕你”;想到他走向陽臺時,那兩條穿著肉色絲襪的小腿;想到她從后面抱著他,把臉貼到他的背上,她的雙乳軟軟地撓著他的肋骨……他想是不是該給蘇寒煙打個電話,跟她解釋一下??蓵r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禮拜,他已經去了一趟美國回來了,并且電話打通后,他跟蘇寒煙解釋些什么呢?算了,終究她還要來給孩子們上課,還是下次見面再說吧……

從西郊到后海,路并不好走,尤其是穿過中關村的時候,路堵得很不像話。黎浩然在西直門那里盤橋的時候,一走神就盤錯了,結果轉了一圈又開回到原來的地方。這時他想起了一個關于西直門立交橋的笑話,說的是美國人要攻打北京,到了西直門的時候,在立交橋上迷路了,結果繞來繞去又繞了回去,怎么也進不了北京二環(huán)的城內。想到這,黎浩然無聲地笑了。

從德勝門拐進后海的時候,黎浩然又費了不少周折,因為一路想事,一路接電話,還不小心把積水濺到了一個老太太身上,本來想下去道個歉的,無奈后面跟著一溜的車,再加上隔著玻璃黎浩然看見老太太跳起腳,好一陣叫罵,想想也就算了。

就這樣彎來繞去的,黎浩然終于在一條很不起眼的胡同,找到了胡同深處的那家唐卡店,從西北郊到此地,已經耗去了差不多近兩個小時。好不容易把車停好,在鎖車的當兒,黎浩然突然從后視鏡發(fā)現不遠處的一輛車里,有個人正鬼鬼祟祟地朝他這邊看。這人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頭發(fā)看上去很長,臉上還架著一副墨鏡——這不就是剛才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那輛馬自達6嗎?當時因為路上車開得很慢,黎浩然每回往后看時,都能看到這個人,當時他還在想下雨天的,戴什么墨鏡呢,別一不小心蹭到自己車屁股上才好!

現在這輛車居然一直跟他到了這里,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什么原因?黎浩然不由多了一份警惕。本來是想先進去打聽清楚了,再回車時來取唐卡的,這下黎浩然改變了主意,他重新打開車門,把那幅用防雨布包好的唐卡拿了出來隨身攜帶。

那珠兒正坐在店里的吧臺后,半個主人似的一邊上網一邊聽著藏地音樂。23歲生日那次失敗的獻身,并沒有讓她沮喪,她重新回到張西平的身邊,就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似的。她穿著白色的衣褲,那白色使她冰清玉潔,也讓她看起來青春勃發(fā)。在藏地裝飾風格的唐卡店里,她這身白衣特別醒目。

唐卡店除了展賣以唐卡為主的藏地藝術品之外,也供應簡單的茶水和點心。一對美國人一邊喝著咖啡,一邊不時偷偷地看那珠兒;另一桌客人像是正在鬧別扭,那女孩的要求特別的多,一會兒要這個,一會兒要那個,華仔已經給客人送貨去了,小雁正緊張地站在吧臺旁,時刻準備沖出去為客人服務。

雨還在無聲地下著,黎浩然小跑著走進門廊,他剛剛推動玻璃門,門口的風鈴就清脆地響了起來;鈴聲未停,小雁已經風也似的迎在了門口;站在吧臺后的那珠兒,也直起腰身向門口張望。黎浩然站在門口,一眼就掃清了屋里的一切,他確信在這個一百平方米的屋子里,并沒有他要找的人,但是吧臺后的那位小姐,則暗示了自己特殊的身份。

“先生,您是……”小雁上下打量著這個穿著水洗西裝的陌生人,想猜出他是來看唐卡的,還是來喝茶的;那珠兒則以敏銳的眼光,還在十米之外就一眼盯在了黎浩然手上那長長的油布包著的卷軸上。那對看上去像情侶的男女,先是回身掃了黎浩然一眼,然后那男的像是發(fā)現新大陸似的,嘴巴半天都合不攏。最近半年,黎浩然已經成為媒體的焦點人物,因此認識他并不奇怪,他也已經習慣在各種場合被各種人認出來。只是今天,黎浩然是來辦一件重要的私事的,他可不愿意讓人知道他的身份。

黎浩然朝小雁點了一下頭,徑直走向吧臺,手上的畫卷太長,顯得不太順手?!罢垎枏埼髌皆趩幔俊彼Y貌地看向那珠兒,然后又低頭看看手上包著的唐卡,表情有些尷尬。那珠兒善解人意地笑笑,她的笑有點縹緲,又有點意味深長:“請問您找西平什么事?”黎浩然意識到這個女孩已經認出了自己,這個聰明的女孩并沒有說出來。黎浩然感激地笑笑:“有個朋友推薦我來找他,有幅唐卡想請他看看?!蹦侵閮郝犕辏R上朝小雁努了努嘴:“給西平打個電話,有貴客到了?!比缓筠D向黎浩然,“西平就在附近,很快就會回來,你先喝點東西等他。”她一邊說一邊走出吧臺,鄭重地把黎浩然領到了里間的會客室。黎浩然留意到他用了“貴客”和“西平”兩個稱謂。

“黎董事長,喝點什么?”在只有兩個人的會客室,那珠兒終于不再避諱,她直接點破黎浩然的身份,同時瞟了一眼他手上的東西。

“咖啡吧?!崩韬迫贿x擇了一個靠西的位置,并把唐卡輕輕放在另一張椅子上。與外間的藏式店鋪形成鮮明的對比,這間會客室采用的是現代中式風格:對面的東墻上,掛著一幅叫做《韻》的仕女吹簫圖;墻角立著一扇裝飾屏風,給屋子增加了厚重的感覺;楠木雕花的桌椅,一幅黑白棋子,一套高雅的茶具,不落痕跡地擺放在那釉色的桌面上;最讓人驚奇的是,結合了歐羅巴式風格的雕窗下面,竟然設計了一個不規(guī)則的下沉式魚池,十幾尾金魚在池子的水草間游來鉆去的,水泵聲叮咚地響著,閃亮的陽光照進池子里,讓人很難想象自己是置身于一個商業(yè)店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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