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7日,我乘夜班十點的火車去徐州,車上座位已經(jīng)滿了,于是我就沿著車身一直走,一直走到車尾。
車尾偌大一節(jié)車廂, 燈也不開,里面連鬼影也沒一個,我坐下好一會兒,車廂里才終于來了個人。我暗自高興,心想一路有個人嘮叨也不錯。那個人好像猜到了我的心思,在我對面坐下了。
“去徐州啊?”我試探著問。
“嗯?!蹦侨嘶卮稹?/p>
我聽他口音不是徐州人,又問:“去看親戚?”
那人沉默了一下:“不是,在那打過仗,去看看埋在那里的戰(zhàn)友?!?/p>
“哦,打過仗啊……敬佩敬佩……什么,你說在哪里打仗?!”我一下坐直了身子。
對面的人聽聲音也就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近幾十年里徐州什么時候發(fā)生過戰(zhàn)爭了?!
“徐州會戰(zhàn)【1】, 狗日的小鬼子,埋伏在山上往下打?!睂γ娴哪腥说卣f,“那次會戰(zhàn),我們?nèi)懒恕!?/p>
我嚇了一跳, 吃驚地問他:“那,那您以前是哪個部隊的?”
“國民革命軍三十一軍下尖刀連。 ”男人說。
我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不管坐在我對面的是瘋子還是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我都準備撤退了,男人的右手卻一把按在我的肩膀上。
男人的手上雖然少了兩根手指,卻如鐵鑄一般,我又驚又怒,卻怎么也扳不開他的手。
我正要罵他是個瘋子,男人忽然喃喃地說了一句:“你去過兩山口嗎?”
這一開口,他的話就沒有停過。
后來,我但愿他是一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