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哂:“除了要錢,就沒旁的事?”
豫親王見他心境甚好,于是也笑了:“還有一樁事雖不是要錢,倒是要人,賀戩總制王鼎之丁憂出缺了。”
王鼎之是睿親王的人,賀戩總制督賀、戩兩州,富庶天下。皇帝目光閃動,他是一種沉著的性子,瞧不出喜怒。豫親王正待要說話,一抬頭忽然哽在了那里,半晌作不得聲?;实圻@才覺得不對,回過頭去,因為地上悉鋪厚毯,她走路又輕,蜜色透紗銀閃福字緞長裙卻是波瀾不興,連腰帶上垂的一對玉玲瓏都寂然無聲。這樣蓮步姍姍,唯有出身富貴巨家的閨秀自幼調(diào)教得成?;实鄄挥蓡枺骸澳愠鰜碜錾趺??”豫親王早已經(jīng)垂下眼去,倉促間只思忖她仍是宮人妝束,倒不必起立見禮--事實上亦無親王見妃嬪的禮儀。
如霜亦并不答話,拿了案幾上的扇子轉(zhuǎn)身欲走,皇帝倒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叫住她:“慢著,七弟不是外人,去見過豫親王?!?/p>
如霜黑白冽然的眸子終于移向豫親王,便襝衽施禮,依舊不發(fā)一言,不顧豫親王正遲疑要不要還禮,亦不顧理應先向皇帝請退,轉(zhuǎn)身就自顧自去了。
因為避嫌,豫親王一直不便正視。待見她迤邐曳地的裙角在屏風后一轉(zhuǎn),終于不見了,方才微松了口氣,抬起頭來,卻恰好正瞧見皇帝唇角一縷笑意:“這種性子,朕也拿她沒轍?!?/p>
豫親王欠了欠身,道:“臣弟正有一事要稟奏,宮中還是天佑十年的時候大修過,如今亦有四十多年了,有些殿宇漏得厲害,好比擷安殿、長寧宮,恐怕得好生拾掇一番。如果要修整,只怕要請居于殿中的娘娘們先挪到別處?!?/p>
話說得突兀,皇帝卻聽懂了,這話是豫親王在給自己找臺階下。他在震怒之下將涵妃逐去萬佛堂,豫親王大約怕他眼下失悔,故而有這么一著。其實亦是一種變相的婉轉(zhuǎn)相勸,雖然沒有明詔廢妃,但宮闈中出了這種事,總不算佳話。他眼下這樣一說,到時便可以名正言順的說,是因為修整長寧宮而將涵妃挪出,待過得十天半月,工程一完,便可依舊將涵妃接回長寧宮去,息事寧人。
皇帝搖了搖頭,說道:“一動不如一靜,況且六月里就要上東華京去,何必再多事?!?/p>
豫親王道:“皇兄,涵妃并沒有犯大錯,旁的不看,皇兄就當心疼皇長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