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過了許久許久之后,胸口突如其來一陣壓痛,痛得入骨,她本能的想要張口呼痛,卻嗆出第一口水來,她劇烈的咳嗽,嗆出更多的水,有人低聲道:“好了,沒事了?!彼鹊眠B眼睛都睜不開,全身劇烈的顫抖著,一口口將水吐出來,有人拿衣袖胡亂的替她拭著臉,她這才睜開雙眼,原來已經(jīng)身處在御舟甲板之上,身側(cè)圍著數(shù)人,全身皆是濕淋淋的,瞧那裝束都是侍衛(wèi)。為首的侍衛(wèi)見她神智漸漸清醒,松了口氣,使個眼色,數(shù)人皆躬身垂手退開,明黃的一角錦袍終于從侍衛(wèi)身后顯露出來,慢慢近前,最后停在離她不過咫尺。巨大的輅傘隨他移至,遮住了頭頂綿綿的雨絲,她看得清他明黃靴尖上的細(xì)密米珠,攢成萬壽無疆的花樣,離她這樣近,她衣上淌下的湖水漸漸浸潤他的靴底。她止不住的咳著,全身顫抖得幾乎無法呼吸,冰冷的濕發(fā)粘膩在她的臉上,薄薄的衣裳滴滴答答往下淌著水,她幾乎已經(jīng)再也無半分力氣,只蜷伏在那里一徑喘息。
有手伸來,明黃緙金九龍紋,袖口繁麗的金線堆刺,手指卻幾乎沒有什么溫度,抬起了她的下頷,她緩緩抬起頭來,終于望見一雙似曾相識的深遂眼眸,幾乎在看清她容顏的那一剎那,那眸中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仿佛是錯愕,又仿佛是驚詫,那目光像利刃一樣刺痛了她,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脈搏的跳動,突突如同泉源,將更多的熱血涌入胸際,他!
怎么會是他?怎么可能是他?竟然就是他!電光火石間,突如其來的天崩地裂,她幾乎無法睜著雙眸,而耳畔隱約只有母親凄厲的尖叫:“霜兒!”
滿門的血仇,那樣多的血,漫天漫地的涌來,視線中只有一片血海似的殷紅,父親、母親、兄長、姊妹……那樣多的人,那樣多的血……慕氏滿門百余條性命,漫天漫地的血,一直涌過來,涌上來……她猝然拔下發(fā)間銀簪,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向他撲去。豫親王大喝一聲:“護(hù)駕!”一個箭步已經(jīng)搶上來擋在皇帝面前,更多的侍衛(wèi)紛紛搶上前來,無數(shù)的人涌上來,將她拖開去,她拼命掙扎,手中的銀簪亂揮亂刺,有侍衛(wèi)劈手將她的銀簪奪了去,磨得極尖利的簪尖劃傷了她自己,她也不覺得痛。一滴滴的往下滴落,不知是雨水還是湖水,她如同最絕望的小獸,撕擄著觸手能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