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今天早上，方劍春是第一個到達(dá)參謀室的。昨夜，他費(fèi)了一番腦筋想出了一個完整的計劃。
　　
　　走到辦公電話旁邊，他撥通了島城警察局特務(wù)隊的電話。
　　
　　孫大牙對他突然打來電話感到挺稀奇。上次，在小碼頭放走漁船后，曾留了個電話號碼給方劍春?？伤恢闭J(rèn)為像方參謀這種留過洋的書生官是不太可能主動跟自己這種地頭蛇交往的。
　　
　　“孫隊長，青光電影院來了部新電影《假鳳虛凰》，獨(dú)家放映。估計，現(xiàn)在票房那邊排長隊了，關(guān)鍵是買不上好位置……”
　　
　　“兄弟，我聽出來了，你是想弄兩張票是不是？”
　　
　　“孫隊長猜得不錯。只要兩張夜場票就夠了。票錢我付，關(guān)鍵是能給搞到好位置的票，最好是包房。”
　　
　　“嗨，就這點(diǎn)事兒，好辦！我待會兒給青光電影院的經(jīng)理打個電話。中午，你直接去經(jīng)理室，就說警察局孫隊長讓你來拿票。拿了票就走人，什么錢不錢的。老子看電影從來不花錢，老子的弟兄看電影也用不著花錢?！?br>　　
　　……
　　
　　快到中午的時候，方劍春顧不上吃午飯，按照自己的預(yù)定計劃，先跑到岳參謀長辦公室，向他借了小吉普車。開車從館陶路拐出來直奔青光電影院。
　　
　　這家影院位于安徽路南首，由于地腳兒稍偏，平時上座率不算高，是青年們談戀愛的好地方?？梢坏﹣砹肆餍械男掠捌矔瑵M，若加上獨(dú)家放映，那真是一票難求。
　　
　　到了青光電影院經(jīng)理室，那個胖乎乎的影院經(jīng)理正在等候著。方劍春順利地拿到了兩張晚7點(diǎn)半開場的包房票。隨后，他又馬不停蹄地驅(qū)車趕到了膠州路上的國貨公司，買了美國進(jìn)口的高檔化妝品、香煙、幾大盒巧克力和咖啡，還有一套高檔洋服。他讓售貨員分裝成兩個大禮品袋。
　　
　　回到吉普車上，他把大禮品袋放在了車后座上。
　　
　　這時，他才感覺到肚子餓了，便在膠州路路口掉轉(zhuǎn)車頭，右腳猛地一踩油門，向館陶路的方向奔馳。
　　
　　在國貨公司購物花費(fèi)了不少時間，方劍春回到警備司令部大門前，已經(jīng)下午一點(diǎn)半了。他下了車就急匆匆地跑上了3樓。
　　
　　走進(jìn)參謀長室，岳參謀長正在批閱文件。方劍春把車鑰匙放到了他的辦公桌上。
　　
　　“回來了？”岳參謀長眼睛盯著文件，問了一句。
　　
　　“剛回來，先把車鑰匙送過來，怕耽擱你用車?！狈絼Υ河衷囂街鴨枺骸澳憬裢碛锌諆簡?？”
　　
　　岳參謀長依舊看著文件，頭也不抬地回答：“今晚我要在這里值班。這一大堆文件明早兒要轉(zhuǎn)給作戰(zhàn)處。下午我還得出去一趟，只能晚上值班的時候看了。什么意思？想請我下館子？”
　　
　　方劍春把電影票掏出來，捏在手中，遺憾地說：“那就算了。只是可惜了這兩張票。石揮、李麗華主演的《假鳳虛凰》，喜劇片。對了，我去問問老何他們晚上有沒有時間。”
　　
　　“等等?！痹绤⒅\長忽地抬起頭，叫住了轉(zhuǎn)身往外走的方劍春：“你從哪兒搞的票？我昨天去青光電影院買這個電影的票，那里的人快排到馬路上去了。什么時間的？”
　　
　　“晚7點(diǎn)半開場。包房票?！?br>　　
　　“還是包房票？太棒了。其實下午我出去就是為了這票。多少錢一張？”岳參謀長往后一撤右胳膊，假意掏褲兜。
　　
　　方劍春迅速把兩張票放在他面前：“朋友送的。你也知道我不愛看電影，還是聽?wèi)蜻^癮。你要是拿錢我可不給你了?！?br>　　
　　岳參謀長停止了作態(tài)，雙手拿起票迎著窗外射進(jìn)來的光線，看看票上的時間。心里喜不自禁，梨花香正為沒買上這場電影的票不高興呢！真是想什么來什么！
　　
　　“那我就收著了。不過，今晚你還得替我值值班，下午我爭取把這些文件整完……”
　　
　　“好的。反正我晚上也沒事兒?！狈絼Υ赫沃@句話呢。他又往岳參謀長身邊湊了湊，小聲說：“參謀長，準(zhǔn)備了點(diǎn)兒美國進(jìn)口貨，放在你車后座上，今晚別忘了取?！?br>　　
　　“你看你看，又搞這些個……以后可別再這樣了?！痹绤⒅\長擺出一副挺難為情的樣子。
　　
　　晚上，警備司令部大樓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在三樓的樓梯口，方劍春遇上了西裝革履的岳參謀長?！胺絽⒅\，我辦公室的門沒鎖，你吃了飯趕緊過去吧。我先走了。”說完，他轉(zhuǎn)悠著手指上套著的車鑰匙，就“咚咚”地下樓去了。
　　
　　方劍春答應(yīng)著。他先回到了空無一人的二科辦公室，站在窗邊悄悄盯著岳參謀長上車，直至吉普車一溜煙兒地從警司樓外開走。
　　
　　抬起手腕，手表的指針已經(jīng)指向了6點(diǎn)半。他從桌子里取出一摞便箋，又把自己的鋼筆注滿了墨水。電影7點(diǎn)半開場，在這之后的一個多小時內(nèi)，應(yīng)屬于最安全的時間段。
　　
　　中午飯沒顧得上吃，肚子早已嘰里咕嚕亂叫了。他從辦公桌抽屜里拿出一盒美國餅干，又沖了一杯咖啡，慢慢吃了起來。
　　
　　晚上8點(diǎn)，方劍春來到參謀長室，把屋門從里面插好，拉開電燈。他先到窗前往外掃視一番，外面靜悄悄的，只有門口的警衛(wèi)室里晃動著衛(wèi)兵的身影。
　　
　　他興沖沖地走到岳參謀長的辦公桌前，往桌上一看，大吃一驚！那兩摞軍事文件不見了！方劍春趕緊拉開辦公桌左邊的抽屜，里面都是罐頭、餅干、香煙之類的。桌子中間的抽屜是鎖著的，右邊的抽屜里放著些信件、信紙、筆記本什么的。
　　
　　中午還看見在桌子上呢，哪去了？他想了想，起身來到靠墻角的文件櫥前，透過帶著磨花的廚門玻璃，往里瞧，終于辨認(rèn)出那些軍事文件就在文件櫥的上層放著。他發(fā)現(xiàn)鑲著玻璃的廚門是鎖著的。
　　
　　這下方劍春可傻眼了！他沮喪地坐到辦公椅子上，頭無力地靠在椅子背上，抬手用手指頭輪換著輕輕敲打著自己的腦袋。笨！白忙活兒了！
　　
　　自己的這個計劃泡湯了。那些軍事文件明天早上就轉(zhuǎn)走了……難道就這么跟機(jī)會失之交臂？方劍春閉上眼睛，苦苦思索著對策。
　　
　　猛然想起，有一天，他給岳參謀長送文件時，看到他從辦公桌右抽屜里拿出一把小鑰匙，走到文件櫥前開鎖。
　　
　　對了！方劍春輕輕拉開右抽屜，試探著掀起最下面那疊信紙的一角。哈，底下果然有把小鑰匙！取出鑰匙，他走到文件櫥前插進(jìn)鎖里，往右一扭。隨著銅制鎖芯的轉(zhuǎn)動，方劍春的心里一陣狂喜。
　　
　　櫥門打開了，他伸手剛要拿，突然記起老李叔講過“在竊取密件時，一定要先細(xì)細(xì)觀察上面，有沒有防竊取的小物件，比如紅蘭絲、碎紙屑、硬幣等等”。
　　
　　他彎腿低身，借著屋里的燈光仔細(xì)觀察著那摞軍事文件的封皮，上面確實有細(xì)微的閃亮，原來那是一根一寸多長的細(xì)銅絲，上端還打了個彎兒。由于屋里的燈呈黃光，加上文件封皮也是淺褐色的，因此，這根細(xì)細(xì)的黃銅絲放在上面很難被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