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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捷(2)

狄仁杰之通天案 作者:安娜芳芳


  夜闌人靜,月涼如水。曾泰沿著飄散草木清香的小徑,匆匆趕往狄仁杰的書房。一路之上,他總覺得周遭寧靜如昔的景物,都彌漫著難以言表的凄涼和無措,曾泰的步履雖然急促,心卻沉甸甸的,只因明白自己的無能為力,他越發(fā)猶豫不決,不知道下一刻該如何面對那位重壓之下的老人。
  
  剛轉(zhuǎn)入書房前的小花園,曾泰便一眼看見園中那泓池水旁的身影,孤獨、蒼老,但脊背依然挺直如柱,曾泰加快腳步趕到狄仁杰的身邊,這才輕輕叫了聲:“恩師?!?br>  
  狄仁杰應(yīng)了聲:“曾泰啊?!睕]有回頭,只注目著夜空中的一輪明月。曾泰也不敢出聲,默默地在一旁等待。突然間,此情此景讓曾泰悚然回憶起不算很久前的一幕,同樣寂靜的月夜、煎熬中的老人……曾泰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也許是被曾泰的動靜驚擾,狄仁杰如夢方醒地朝他轉(zhuǎn)過頭來,淡淡地笑道:“曾泰啊,你來了?!薄笆?。”曾泰連忙回答,一時間千言萬語竟不知從何說起,嚅囁半晌才擠出句:“恩師,您、您何時動身?”狄仁杰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快啊,呵呵,三天之后和林錚將軍的大軍一塊兒起拔?!?br>  
  “???!”曾泰大吃一驚:“恩師,您……圣上不是委任您為安撫使,待戰(zhàn)事初定后再沿隴右道行使安撫之職嗎?”狄仁杰微笑著搖頭:“圣上起初是這么定的,但是后來我又去懇求了她,請她允老夫與林將軍同時出發(fā)?!薄斑@……”
  
  狄仁杰再度翹首仰望晴光灼灼的明月,輕嘆一聲:“哪怕早走一天,老夫的心也就多安一分,于公于私,這樣做都是有益無害的,圣上也就體諒了老夫的心情?!痹┑溃骸岸鲙?,您這片苦心真是、真是……”他的嗓子有些哽住了。狄仁杰慈祥地看著他,突然正色道:“曾泰,為師要問你件事?!薄岸鲙熌堈f?!?br>  
  狄仁杰微皺起眉頭:“現(xiàn)任涼州刺史崔興,你可與他熟諳?”曾泰連忙拱手:“恩師,在學(xué)生任涼州刺史的五年間,崔興一直是學(xué)生的副手,任涼州長史兼駐扎涼州的赤水軍軍使,所以學(xué)生與他不僅十分熟悉,而且還是好友。”“嗯,那么這崔興為人如何?”“回恩師,崔興為人精干忠正,嫉惡如仇,是個難得的好官員,否則學(xué)生離開涼州時也不會大力舉薦他接替學(xué)生的涼州刺史一職了。”“嗯?!钡胰式芩尖庵?,捋了捋灰白的胡須。
  
  曾泰想了想,又道:“對了,崔興還認識元芳呢?!薄芭叮空娴??”狄仁杰登時兩眼放光,大聲追問:“他們怎么認識的?有何淵源?”曾泰思忖道:“嗯,我就是聽崔興談起,元芳十多年前在涼州從軍時,與崔興打過幾次交道,因此崔興對元芳有些印象?!薄笆沁@樣……”狄仁杰又問,“那么崔興可曾與你談起過,他對元芳的印象如何?他們的關(guān)系怎么樣?”曾泰笑了:“崔興說元芳那時候還不到二十歲,幾乎是個孩子,但人很聰明,相當(dāng)能干,就是有點兒傲氣,呵呵,總之印象挺不錯。”
  
  狄仁杰如釋重負:“那就好,那就更好辦了?!彼龑χ袂槭謬烂C地道:“曾泰啊,既然這樣,為師就要托你辦件要緊的事。”曾泰躬身道:“恩師盡管吩咐,學(xué)生當(dāng)萬死不辭?!钡胰式軘[了擺手:“沒有那么嚴重,不過是請你想辦法給崔興帶個口信過去,記住,是口信,找你和崔興都認識的屬下帶過去,你身邊應(yīng)該有這樣可以信得過的人吧?”“當(dāng)然有。只是這口信的內(nèi)容?”
  
  狄仁杰長吁口氣:“這次隴右戰(zhàn)事,圣上的安排想必你都聽說了。姚崇舉薦的前軍和后軍將帥都很妥當(dāng),只是欽差人選大有奧妙。”曾泰壓低聲音道:“聽說是高平郡王武重規(guī)?”“嗯,”狄仁杰緊鎖雙眉道,“這是絕密的任命,朝廷中只有閣部的官員才能知曉。但是曾泰啊,你可知道姚崇為什么要推薦武重規(guī)擔(dān)任這個欽差?”
  
  曾泰字斟句酌地回答:“武重規(guī)現(xiàn)任鄯州刺史,而鄯州離隴右道上的戰(zhàn)場最近,讓他擔(dān)任欽差主要是出于路途近便的考慮吧?!薄斑@只是表面上的原因?!薄斑@……”見曾泰滿臉疑惑的樣子,狄仁杰這才將李元芳發(fā)來軍報,以及昨天夜間發(fā)生在觀風(fēng)殿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對他說了一遍。曾泰只聽得出了一身冷汗,此刻才算明白了狄仁杰莫大憂慮的真正原因。
  
  狄仁杰繼續(xù)道:“武重規(guī)是圣上的親侄子,過去在河北道戰(zhàn)事時曾與老夫有過嫌隙,由他來擔(dān)任這次隴右道欽差之職,徹查元芳所發(fā)軍報中舉報的案情,一來可以讓圣上完全放心;二來也可以封住所有對我不利的口舌,姚崇可謂是用心良苦啊?!痹┻t疑著道:“唔,但學(xué)生聽說高平郡王為人相當(dāng)殘暴,恐怕……”狄仁杰神色一凜:“你說的沒錯。曾泰啊,姚崇出此一策,其實就是所謂的丟卒保帥。哼!”他的聲調(diào)突然變得無比凄愴,“姚崇要保的帥當(dāng)然是本閣,而那個被丟棄的卒子,就是李元芳!”
  
  曾泰渾身一顫,大氣都不敢出。狄仁杰臉色蒼白,聲色俱厲地道:“伊州和庭州的事實真相為何,目前我們誰都不知道。但無論怎樣,李元芳劫奪朝廷飛驛,越級傳遞軍情,私告朝廷四品大員,都已犯了我朝大忌。即使最后能夠證明他所報的軍情屬實,也很難完全赦免他的罪過。而此刻假如有人利用我和李元芳的關(guān)系大做文章,再把朋黨斗爭也夾纏在里面,那不僅伊州和庭州的真相難以查清,就連我也會被牽扯進去,受到掣肘,對戰(zhàn)局的發(fā)展極為不利。”曾泰倒吸口涼氣,喃喃道:“我明白了。所以姚尚書舉薦與您不和的武重規(guī)當(dāng)欽差,這樣不論查出的結(jié)果是什么,旁人都無話可說?!?br>  
  狄仁杰頷首:“最重要的是,圣上那里也能交代得過去。但是你想,以武重規(guī)和我的關(guān)系,到時候他會善待元芳嗎?!”曾泰低下了頭,狄仁杰的聲音嘶啞得愈發(fā)厲害了:“姚尚書可以為了大局不顧李元芳的死活,可是我不能……曾泰啊,我、我于心難安,我的心痛??!所以曾泰,你必須要幫我這個忙?!钡胰式苷f著,顫抖地一把抓住曾泰的手,艱難地道:“崔興是前軍大總管,負責(zé)收復(fù)失地、馳援沙州。沙州與伊州臨近,崔興只要解了沙州之圍,就有機會見到借道吐蕃、迂回伊州的武重規(guī)。曾泰,你務(wù)必要傳我的口信給崔興,讓他一旦晤面武重規(guī),就想方設(shè)法阻止武重規(guī)對李元芳草率定罪,一切待林將軍和我到達隴右道以后再作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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