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同志還有什么意見?”宦海淳提高了聲音,問在座的人。
他們附和道:“就按宦主任說的做?!?br>
他們走進第一生產(chǎn)隊的打麥場?;潞4纠@著場轉(zhuǎn)了轉(zhuǎn),見打麥場的四周有幾個小麥垛,幾個豆子、油茶籽、胡麻和大麥垛,麥垛上幾個社員在翻垛。場中央,正在打場,七八個社員拿著鞭子,趕著幾對牛和幾匹馬,拉著石頭磙子,有氣無力地在麥桿上沉悶地碾過。他們見了宦海淳,憨厚地笑著搭搭話?;潞4揪蛦栮犂锏氖粘墒裁吹模呑哌吅退麄兞纳蠋拙?。這時,潘明祿把隊長帶到他的跟前,他們握握手,走到一旁,在一個閑著的石頭磙子上坐下來,少不了要敘敘鄉(xiāng)情什么的,之后就問今年的收成怎么樣,群眾的口糧有沒有問題之類的話。見隊長猶猶豫豫的樣子,潘明祿就對他說:“有什么話就說,宦主任又不是外人?!?br>
隊長陰沉下臉來說道:“不瞞你說,這幾年收成還算可以,可年年都有一些社員吃不飽肚子。到青黃不接的時候,生產(chǎn)隊余糧里借一些,親戚朋友幫一把,再就靠自留地里的那點青糧食過活了。趕糧食成熟了,也被青吃得差不多了,打不了幾個糧食,來年還得這么過。今年收成明顯不如往年,這些社員現(xiàn)在就開始為明年的生活發(fā)愁呢!”
“想過沒有,生產(chǎn)隊準備怎么解決這部分社員的生活問題?”宦海淳問。
“有啥辦法呢。”隊長望著宦海淳,壯著膽子說,“聽說外頭包產(chǎn)到戶了,糧食多得吃不完?!标犻L試探性問,“我們這兒包不包呀?”
“你說呢?”宦海淳問道。
“聽到這個消息,好些社員就等著要包呢?!标犻L委婉地說出了他的意見。
有些社員聽到他們說著包產(chǎn)到戶的話,就放下手中的活,陸續(xù)圍攏過來,宦海淳就這個話題和他們聊了起來。社員們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潞4鞠炊犨@些議論,有贊成的,有猶豫不決的,也有反對的。他望著這些社員,心中暗自統(tǒng)計了一下,贊成的占大多數(shù),猶豫不決的不多,反對的更少,他的心里漸漸有底了。
他們又走訪了幾個勞動場所,得到的結(jié)果大同小異。傍晚時分,隊長安排宦海淳一行到一戶社員家吃飯,戶主被稱作諸葛爸。進了門,諸葛爸一臉和氣,他收起煙鍋子,放到上墻的一長琴桌上(長條桌,當(dāng)?shù)厝朔Q琴桌,并非諸葛爸愛彈琴,或他家有彈琴的),就讓著他們上炕。
他們上了炕,諸葛爸從炕對面的面柜上搬過炕桌,放到炕上。諸葛嬸子就端著一個饃饃盤子進來了。她放下盤子,宦海淳一看,是雜面的(實際上是豆面的)?;潞4揪褪浅灾@種面長大的,見著它,食欲大增(可能也是餓了)。爐子上的鋁壺,已經(jīng)沸騰,壺嘴里噴發(fā)出一股蒸氣,壺蓋跳動著,砰砰作響。諸葛嬸子拿過幾個玻璃杯子,放在爐子上,提起鋁壺逐個沏滿杯子,一個一個端到炕桌上。那是一種轉(zhuǎn)茶,當(dāng)?shù)厣鐔T都叫茯茶,也是宦海淳喝慣了的。他說聲“麻煩大嬸”了,就端起茶杯,用嘴吹一吹,喝了一口,掰一塊饃饃,吃一口,攪動舌頭,品味著那帶點苦澀的味兒,也品味著他有點久違了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