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各自在同伙中的位置是靠干架的實力來決定的,和泉也不是那種靠自己的家庭地位充老大的人。打從小時候起,他就容不得別人比自己強,不過對手下,倒是出奇的關心體貼。故此,丹波一眼便看得出和泉的手下是真心實意地服從他。
“你們一個都不許動手!”
長得膀大腰圓的和泉對手下家丁一聲喝令,眾人都立定不動,于是和泉赤手空拳同丹波一對一地打斗起來。一直打到天黑,兩人還是沒有分出勝負。
最后兩人不得不歇手停下來,是因為這天剛好出城的和泉的父親回到家里了。
不過,和泉的父親倒并沒有喝令兩人住手。
當他聽說同兒子干架的對手是正木家的兒子時,禁不住像個孩子似的喜形于色,顛顛地跑進屋里,備好酒菜,率領閑著無事的家臣和子女等坐在一旁,一邊喝酒一邊觀戰(zhàn)。
兩個少年這才不得不停下來,雙方擊掌休戰(zhàn),打這以后兩人都沒有再向?qū)Ψ教魬?zhàn)。不久,兩人都參加了成人式,開始在戰(zhàn)場上互相以武功較勁兒。丹波雖談不上出息成一個通達事理的大人,但已經(jīng)成熟了許多;和泉則好像光知道長身體,大腦卻還依舊停留在少年時代。
可是丹波卻獲得了準許使用顯示一等戰(zhàn)功的通體一色朱槍的殊榮,對一直以“剛強無雙”自居的和泉來說,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此刻,這個巨漢以戰(zhàn)場上敵我對峙時才有的眼神俯視著丹波。
丹波自然一點兒也不懼怕。他面不改色地答道:“喲,是和泉啊。又丟下尊夫人來給戰(zhàn)爭添亂子啦?”
“你說什么!”
和泉怒氣沖沖,正欲下馬來與丹波理論,長親慢悠悠地踱著方步夾到兩人中間,打起圓場來:“要是又讓尊夫人哭鬧起來,可是要不得哦?!?/p>
--這個古里古怪的傻瓜殿下。
和泉吁了一口氣,眼睛定定地看著長親。那眼神,全然是對待手下嘍啰般的和善眼神。
“那個臭娘兒們對我可溫柔了?!焙腿砬樽兊卯惓H岷?,隨后豪爽地大笑起來,道:“我只要大喝一聲,命令她馬上停下,她立馬就不哭了,老老實實的?!?/p>
八年前和泉三十好幾的時候,娶了個比他小大約二十歲的小娘子作老婆,這事在忍城幾乎家喻戶曉。
“天底下這女人最煩人了。”
自打娶了夫人之后,和泉嘴上經(jīng)常掛著這句話??墒窃掚m這樣說,他的造人卻似乎從沒停過,幾乎每年夫人都為他生一個,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六個孩子。
“那個臭婆娘,我每次上陣出戰(zhàn)或者去干架,她都要哭哭啼啼地阻止我?!睋?jù)和泉自己說,他每每對婆娘大喝一聲,令她安靜下來,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出家門。周圍人并不怎么關心他的那些炕頭爛事兒,對他的胡謅瞎編也只是一聽而過,從不放在心上。
理所當然,和泉也是力主與關白決一死戰(zhàn)的。
如果投降了關白,那天下就沒有什么仗可打了。和泉無比熱衷于享受激戰(zhàn)所帶來的那種令人頭暈目眩的熱血沸騰的感覺,對他來講,向秀吉投降稱臣的念頭,簡直想都不值得想。可惜他沒有參加上一次眾家臣的商討會議,大概又在忙于喝止他那哭哭啼啼的婆娘了吧。
“只要有血和硝煙的地方,就一定會有我柴崎和泉的身影!”好向婆娘逞威風的和泉,挺起了胸膛說道,隨即又豪爽地大笑起來。
“好了好了,別光顧著說這些沒意義的話,還是快快進去吧?!表g負帶著輕蔑的口吻,不以為然地說道。和泉是個不愛計較雞毛蒜皮事情的人,他心情頗佳地附和著:“噢。”隨后便朝北條家使者等候的御殿大步走去。韌負緊隨其后,丹波和長親也跟在后面,魚貫進入玄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