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阿信和木炎從出租車里下來。他極少花錢坐出租車。但是這回,有人報銷車票,而且阿信穿了一身借來的黑色西服,他不愿意把這身衣服弄皺。木炎則挑了身她衣櫥里最為保守,最為莊重的衣服。她甚至想過,要為這一天特意買一身衣服,但這個念頭被阿信制止了。能穿著禮服參加這種活動的機會并不多。尤其是對一個揭黑記者。
飯店的大廳里布置著引導的箭頭,那是每年一度的揭黑記者表彰大會,由記者協(xié)會舉辦。阿信拉著木炎的手,走進表彰的大廳,他被要求坐在第一排位置。木炎很知趣地說自己去找個后排的座位。當阿信坐在第一排的位置的時候,他回頭,找尋木炎的位置。木炎坐在一角,朝他招手。阿信身邊的人,另一個得獎者,好奇那個女孩是誰,那個女孩真漂亮,清純得一塌糊涂。作為揭黑記者,窮人,能夠有這么漂亮的女孩愿意跟著他,太不容易了。阿信笑了笑,現在的木炎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純真得就像個剛從象牙塔里走出來的女人。誰也想象不到她的過去,當然,這樣最好。至于將來,她能留在他身邊多久,那是個未知數。他只是個窮記者。如果世界是以金錢來衡量一個男人的成敗,他失敗得一塌糊涂。
燈光滅了,他看見那個白頭發(fā)的男孩走上了頒獎臺,他拿著一張皺皺巴巴的紙,那是他的發(fā)言稿,他第一次出現在這種場合,這讓他非常緊張。他開頭第一句:“我以為我沒有機會慶祝十四歲的生日了。不過,由于阿信,我想我可以慶祝二十歲,三十歲,或者很久很久以后的生日……”他說話的時候,身后的投影幕布上展出了阿信拍的照片。他和警察們一起沖進奴隸工廠。那些黑暗中的人們,赤身的黑色,就像是一些鬼怪,就像是地獄里受苦的生靈。在頒獎現場的人們,看到照片,不停地發(fā)出吃驚的欷歔的聲音。阿信猜到了,是的,當沒有這些照片的時候,人們不會認識到,人性中的殘忍離自己如此之近。人們還沉浸在貪婪的享樂中。阿信扭頭看著木炎。黑暗中,只有白色的木炎非常扎眼。木炎的目光從屏幕上,自然地轉移到了阿信身上。兩個人長久地對視。阿信張開嘴,說,謝謝你。他張大嘴形,他知道她聽不見,但是他想說,此刻說,透過他的嘴形。他覺得自己得的獎,里頭有很多木炎的功勞。小峰就坐在木炎旁邊,他也在黑暗中,看著阿信。他朝阿信微笑著,但那笑容中不知道摻雜了什么。
當晚上,阿信和木炎來到表彰會所提供的旅館,打開房門,走進去的時候,阿信的心在怦怦地跳。他清楚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他在之前的等待之中,反復地檢測過那玩意是不是還好使。三年的揭黑記者生涯,天天在緊張和忙碌之中度過,他強迫自己忘記性欲。但這東西不是說忘了就可以忘了的。即便他不去碰它,每個月在夢里,它也會出現,煎熬他,讓他感到煩悶和孤獨。他知道,他需要它,而它需要她。他需要一場解放,一次凱旋的英雄的獎勵。于是他把門鎖上,把電視機的聲音調大。他想盡量給自己制造一些輕松的氛圍,然后迎接下一場戰(zhàn)斗。
她坐在床腳,抬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看著他會怎么辦。每次走進旅館,都是男人著急地動手動腳,這次,他的沉默,讓她有了點好奇。她拉了他一把,笨拙的他一下子跪在了床上,坐到了木炎的膝蓋上。他有點不知所措,盡管這不是第一次,但許久沒有過經歷,讓他緊張得如同破處之夜。
他起身,從黑色的塑料袋里掏出了一瓶紅酒。這是他的哥們教他的方法,酒精可以舒緩人們的神經,也可以使得那里不那么敏感,省得過早繳械。他想起今天在廁所里反復對它進行的試驗,也許鍛煉太多了,現在,當需要把它立起來的時候,這家伙卻只是疲勞地伸了個懶腰,就又趴下了。他有點慌了。只有今晚,是組織方提供的旅館,這里是豪華套間,還有干凈寬大的浴盆。過了今晚,他又將回到租住的那間小房子。所以他得抓緊機會。他著急地又使了使勁。但它卻越發(fā)委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