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八軍萬歲?。?)

朝鮮戰(zhàn)爭 作者:王樹增


三連的陣地始終處在美軍的南北夾擊之中,南逃的美軍和北上增援的美軍有時幾乎已經(jīng)“會師”。戰(zhàn)后美第二師的軍官回憶道:“我們甚至看見了增援而來的土耳其旅坦克上的白色的星星。”但是,在三連打到全連官兵所剩無幾、彈藥已經(jīng)用盡的情況下,南北兩邊的美軍始終沒能會合。

龍源里的“閘門”緊緊地關(guān)閉著。

下午十三時,攻擊松骨峰陣地的美軍開始了第五次沖鋒。

由于中國軍隊的合圍越來越緊,美軍的命運已經(jīng)到了最后時刻。參加向松骨峰沖鋒的美軍增加到上千人,美軍出動了飛機、坦克和火炮,向這個公路邊的小山包進行了長達四十分鐘的猛烈轟炸。三連的士兵在根本沒有任何工事可以藏身的陣地上蹲在彈坑里,然后突然沖出來向爬上來的美軍射擊。

隨著美軍的沖鋒一次次被打退,美軍投入沖鋒的兵力越來越多,而在松骨峰陣地上的三連可以戰(zhàn)斗的人越來越少了。排長犧牲了,班長主動代理,班長犧牲了,戰(zhàn)士主動接替,炊事員和通信員也參加了戰(zhàn)斗。指導員楊少成的子彈已經(jīng)沒有了,他端著刺刀沖向敵人,當數(shù)倍于他的美軍士兵將他圍住的時候,他拉響身上剩下的最后一顆手榴彈,喊了聲:“同志們,堅決守住陣地!”然后在手榴彈爆炸之際和敵人抱在一起。中國士兵們看見自己的指導員就這樣犧牲了,他們含著淚吶喊:“沖呀!打他們呀!”士兵們向已經(jīng)擁上陣地的黑壓壓的美軍沖過去。

這是三連的最后時刻,也是那些親眼目睹了松骨峰戰(zhàn)斗的美國人記憶深刻的時刻。沒有了子彈的中國士兵腰間插著手榴彈,端著寒光凜凜的刺刀無所畏懼地迎面沖過來。刺刀折斷了,他們抱住敵人摔打,用拳頭、用牙齒,直到他們認為應(yīng)該結(jié)束的時候,他們就拉響了身上的手榴彈。共產(chǎn)黨員張學榮是爬著向敵人沖上去的,他已經(jīng)身負重傷,沒有力氣端起刺刀,他爬到美軍中間拉響了在犧牲的戰(zhàn)友身上撿來的四顆手榴彈。一個叫邢玉堂的中國士兵,被美軍的凝固汽油彈擊中,渾身燃起大火,他帶著呼呼作響的火苗撲向美軍,美軍在一團大火中只能看見那把尖頭帶血的刺刀。美軍在這個“火人”面前由于恐懼而渾身僵硬,邢玉堂連續(xù)刺倒幾個敵人,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他緊緊抱住一個美國兵,咬住這個美國兵的耳朵,兩條胳膊像鐵鉗一樣箍住敵人的肉體,直到兩個人都燒成焦炭。

美軍的第五次沖鋒終于失敗了。

松骨峰的三連陣地上只剩下了七個活著的中國士兵。

松骨峰陣地依然在中國士兵手中。

松骨峰戰(zhàn)斗結(jié)束的時候,一個從中國來到朝鮮的名叫魏巍的作家和一一二師師長楊大易一起走上了三連的陣地。陣地上,在幾百具美軍士兵的尸體和一片打亂摔碎的槍支中間,他們看見了犧牲的中國士兵仍然保持著的死前熱血賁張的姿態(tài)。他們手中的手榴彈上沾滿了美國兵的腦漿,嘴上還叼著美國兵的半個耳朵。那個名叫邢玉堂的戰(zhàn)士的尸體還冒著余煙,他的手指已經(jīng)插入他身下那個美國兵的皮肉之中。作家魏巍將發(fā)生在松骨峰上的戰(zhàn)斗寫成了那篇著名的通訊:《誰是最可愛的人》。

就在這天黃昏,范天恩的三三五團反守為攻,全團出擊了。

同時,在各個方向圍殲美軍的中國軍隊也開始了最后的攻擊。

在黃昏落日的映照下,在軍隅里、鳳鳴里、龍源里之間,被圍困的美軍被切成一個個小股,受到從四面壓上來的中國士兵的追殺。企圖解救美軍士兵的飛機飛得很低,四處逃命的美國兵向天空搖晃著白毛巾,但是中國士兵也學著他們的樣子搖晃起白毛巾,于是美軍飛行員只能在一種不知所措的狀態(tài)中向大本營不斷地報告著一句話:“完了,他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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