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后腦子受到重創(chuàng)的蛐蛐兒
已失去了英俊瀟灑的模樣
我們走進蛐蛐兒家中的時候,蛐蛐兒正坐在床沿上削一個梨,見到J和我進門,蛐蛐兒放下手中的刀,樂呵呵地看著我們。我將剛剛收到的刊載著我的關于“總理遺言”第二篇文章的《收獲》送給蛐蛐兒,J則給他帶去了一大袋水果和真空包裝的肉食。蛐蛐兒打開了《收獲》看我寫的那篇文章,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文章開首處那張曾經(jīng)被公安部查抄存檔,作為制造“總理遺言”的“反革命小集團”的重要證據(jù)的照片上。照片上的蛐蛐兒年輕英俊一臉陽光,是一個任何女孩子見了都不會不動心的帥小伙子。
我拿出了復印的蛐蛐兒的回憶文字,直截了當?shù)靥岢隽宋业睦Щ螅?/p>
這第一頁上的字和后面的字完全不一樣,是你寫的嗎?
蛐蛐兒看了一眼,搖搖頭:不——是。
那是誰寫的呢?
不——知——道。
那這上面的兩個重復的電話號碼是誰的?旁邊寫著“蔣南翔”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蛐蛐兒還是搖頭。
我和J互相對視了一眼,我知道J也許覺得我的追問過于急迫,但我急于弄清事情的真相。我又問:那后面的文字是你寫的嗎?
蛐蛐兒點點頭:是——的。
你是什么時候寫的呢?我問。其實我看到裝訂好的封皮上用鉛筆清楚地寫著:2007年2月26日,那應該是今年春節(jié)過后。但我需要蛐蛐兒的回答來證實我的某種預感。
蛐蛐兒沉默著,不說話。當我再問時,他說:幾——年——前——吧。
站在一旁的蛐蛐兒的護工葛師傅開了口:怎么是幾年前呢?是春節(jié)前后寫的吧。
就在這時,大耳朵趕到了。大耳朵家離蛐蛐兒家很近,他盯著蛐蛐兒寫這些回憶文字時幾乎三日兩頭往蛐蛐兒家里跑,他最清楚蛐蛐兒是什么時候寫下這些文字的,自然是封面上記錄的2007年2月左右。我不知道蛐蛐兒為什么要說是幾年前寫的,他的腦子究竟是一時清楚一時糊涂,還是想清楚時清楚想糊涂時糊涂?要命的是,就連第一個拿到蛐蛐兒回憶文字的大耳朵和整天陪伴著蛐蛐兒的葛師傅也說不清楚這第一頁的文字是誰寫的。
歷史的碎片常常因為時間久遠而無法拼接,對此我有足夠的思想準備,但我沒有想到,就是當下發(fā)生在身邊的事情也會如此撲朔迷離。就在我?guī)缀鯁适判?,打算將蛐蛐兒回憶文字首頁作為一個永久的懸念擱置起來的時候,蛐蛐兒姐姐李君勵撰寫的回憶文章讓迷霧一般的事情又有了柳暗花明的可能性。李君勵回憶文章的第一段文字,現(xiàn)在看來可以說是蛐蛐兒制造“總理遺言”的熱身或者說是引子。李君勵這樣寫道:
1976年1月,周總理逝世后不久,小旭往我所在的航天部210所(陜西省戶縣)寄來了“總理遺言”手抄本?,F(xiàn)在我記不清他是同時還是分次還給我寄過其他一些資料(如:高教部長蔣南翔的講話。他的講話慷慨激昂,痛斥當時的教育狀況,什么取消高考,交白卷,考教授等),這些資料,當時都很對我們的口味,出于對周總理的熱愛,對“四人幫”的痛恨,對鄧小平的期望,我們那批知識分子都非常愛看。我在辦公室拆開信件(我們那時沒有家庭住址,只有信箱和分信箱。信件都由室內助理員從傳達室拿來再轉),往往是室內室外的同志一轟而上搶著看,當時沒有看到的只好排隊預約。有些材料我都沒能先看到,就給其他同志搶去了。那時還真感謝小旭,能給我們寄來說出我們心里話,使我們激動不已的資料,在烏云滾滾,非常迷茫的日子里,使我們看到了一點光明,看到了一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