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銬子》（四）（2）
　　
　　我們還都沒吃飯，想走回家，可太冷了，抱著曉亮，又怕凍著他，所以就決定坐公交車。等了很久，車才來。等回到家一看，火爐子也滅了，屋里那叫個冷啊?，F(xiàn)點爐子，現(xiàn)做飯，現(xiàn)燒水，足足忙了兩個小時，才吃上飯。可孩子已經(jīng)睡著了。秀葦把他叫醒，他看到有肉，高興地叫起來。
　　
　　這時，突然有人敲門，秀葦去開門，進來一個女人，我仔細一看，愣了，這不是二妞嗎？曉亮看著她，說：“你找誰？”
　　
　　我上前去，看著二妞，說：“這幾年沒見你，你去哪兒了？”
　　
　　秀葦也愣了，她沒見過二妞，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對秀葦說：“她就是二妞。”二妞先是看著我們，很快地，她的眼睛就盯上了曉亮。秀葦本能地上前把曉亮抱了起來。
　　
　　我知道，秀葦是怕二妞把曉亮帶走，她跟曉亮有了感情，她舍不得，作為一個女人，她要保護自己的感情。
　　
　　二妞上前摸曉亮，曉亮愣愣地看著她。我一時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二妞問曉亮：“知道我是誰嗎？”曉亮看著她，搖頭。
　　
　　二妞哭起來，她明顯有些憔悴，老多了，看起來日子過得挺艱難的，原來白凈的皮膚上，增加了很多皺紋。
　　
　　我說：“這些年，你都在哪兒？”
　　
　　她說：“跟人去了青海。”
　　
　　我說：“跟誰？”
　　
　　她沉吟了片刻，沒有回答。
　　
　　我當時心想，她是跟誰去的呢？我本能地覺得宿命似乎像風一樣地刮著。
　　
　　我說：“你今天來干什么？”秀葦聽我這么問，把曉亮摟得更緊了。曉亮也把秀葦抱得很緊。
　　
　　二妞全都看見了，她問我：“曉亮知道我是誰嗎？他全都忘了?”
　　
　　我說：“你沒有任何消息?！倍ぴ俅慰粗鴷粤痢粤量謶值乇е闳?，把臉貼到了她的臉上。
　　
　　二妞說：“我走了?！?br>　　
　　曉亮害怕地說：“我哪兒也不去，不去。”二妞想再摸曉亮臉時，他又把臉躲在了秀葦?shù)牟弊酉逻叀?br>　　
　　二妞緩緩地把手抽回來，走到門口，又回頭看看秀葦，說：“我總算放心了，我回青海能睡著覺了?！闭f完，出了門，隨手又把門輕輕關(guān)上了。
　　
　　我們聽著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這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氣。那天晚上，我跟秀葦都以為曉亮已經(jīng)不記得二妞了。
　　
　　曉亮睡著了。我跟秀葦說著話，說著二妞。可是沒想到，在半夜，曉亮突然醒了，對我跟秀葦說：“我知道她是誰，她就是我親媽?！?br>　　
　　秀葦愣了，她撫摸著曉亮，不知說什么。曉亮說：“我哪兒也不去。”他緊緊地依在秀葦?shù)膽牙锝辛艘宦晪?。秀葦當時就哭了，哭了很久。
　　
　　你們想知道警察的家庭生活是什么樣的?別人我不知道，我的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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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叫雷子，小偷叫玩兒貨、叫佛爺。這里邊，還有不少當時流行的行話：什么貼門，什么挑天窗、摳屁門的，在火車上扒竊的，叫滾大包，也叫跑大輪兒。那時警察抓人，行話叫掐。提人就是東院兒西院兒，東院兒就是拘留所。要定了抓誰，就朱紹臣一句話，“押起來”三個字就完了。當時管寫材料的警察還不叫秘書和文書，俗話還叫字兒警。文書還是個官呢，他下邊是給文書辦事的，叫幫書。那時候?qū)懖牧隙际怯妹P的小楷書寫。年代不同了，所有的一切也就不同了。
　　
　　現(xiàn)在也有行話，警察抓小偷，叫打扒，是職業(yè)語吧，跟我上邊說的那些話放在一塊兒，也不顯什么。
　　
　　一晃這么些年過去了，秀葦跟我也在一起說著就過了五十年了。這五十年可真是一輩子呀，夫妻雙雙都當了五十年警察的想想也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