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拼命地打掃。一個小時的時間,她需要倒垃圾換衣裳除塵化妝,果然時間緊巴巴的,當(dāng)她還沒來得及抹唇膏的時候,門鈴已經(jīng)響了。
老虎的臉沒有一絲笑容。坐下來,緩口氣,喝杯茶,茶杯一扔,就開始猛然抱住她,扒她的衣裳,她吃驚地看著他,覺得這個男人好像應(yīng)當(dāng)還有沒有完成的東西,但是老虎絕對沒有前戲的意思,他一口咬住她的乳頭,另一只手就去扒她的內(nèi)褲,而她這時候還完全沒有準(zhǔn)備,他在她還沒有準(zhǔn)備好的情況下進(jìn)入了,進(jìn)入的那一剎疼得她全身發(fā)抖,她自己也不懂得自己為什么在生育之后依然對性交充滿恐懼,在他的不斷抽送下她才慢慢有了體液,而她剛剛來了興致,他卻像是故意造成時間錯位似的,心滿意足地出來了。她躺在那兒半天說不出話。
老虎就像在自家一樣去廚房打開她的冰箱,拿出一塊月盛齋的醬羊肉大嚼起來──那是她給自己明天留的中飯,她懶得做飯,一人的飯沒法做,菜不好買。
她沖洗自己,故意洗得很慢,好避免和他說話。他開了電視,邊看邊吃,還大聲跟她說著什么。水聲隔斷了他們的世界。她在想,難道自己要的就是這個嗎?是這個嗎?!她再次看不起自己。莫名其妙地,她的淚水慢慢流下來,她在水霧里使勁吐唾沫,好把剛才他伸進(jìn)去的舌頭上帶的什么吐出來。
是的,她的舌頭,已經(jīng)在夢里被割掉了,滿嘴是血的感覺似乎還停留在舌尖上,可是什么時候又長出來了?
老虎實(shí)際一直在說《煉獄之花》,他說他希望天仙子能夠盡早把稿子交出來,天仙子模模糊糊聽到“煉獄之花”四個字的時候,就嚷著說她的稿子還早著呢,即使交出來,他們也未必能要。
難道他是在為煉獄之花而“舍生取義”?是啊,新官上任,他太需要一些能夠奠基的作品了,但是這與天仙子的內(nèi)心世界毫無關(guān)系。
老虎心滿意足地走了,對著電腦她繼續(xù)做夢:她夢見自己在照金屬做成的鏡子。依然不能說話。被什么壓著,喘不上氣來,她想喝口咖啡,但是小酒館柜臺下的罐子里,放著的是骨灰。
5
對百合來說,人類的種種規(guī)矩真是太奇怪了,她覺得自己憋得難受。
以前在海底世界,有什么就可以說什么,而在人類世界卻恰恰相反,想什么,一定要說出相反的話,才能贏得喝彩。糟就糟在百合既想說話又想贏得喝彩,那么就只好說假話。然而說假話其實(shí)是一門學(xué)問,因為一開頭說假話結(jié)尾就必然需要呼應(yīng),而且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假如開頭說了假話,那么所有的細(xì)節(jié)都要照顧到,有一點(diǎn)兒破綻就要通盤穿幫。這對于百合來說,的確難度極大,但她樂于嘗試絕不排斥。每逢說出了一句假話而沒被人識破,她心里便有一種孩子般的竊喜。特別是,在她和曼陀羅的交往中,更多的是斗智斗勇,后來她才明白,在漫長的歲月里,對于曼陀羅,她好像始終在防范著──而在天仙子面前,她不由自主地要說真話,哪怕真話是多么不可接受,在實(shí)在沒法說真話的時候,她就只好保持沉默。
毫無疑問她是懂得愛情的,在海底世界,愛情是一件簡單而快樂的事。爸爸看中了媽媽,就把自己的名牌交到媽媽手上,如果媽媽也愿意的話,就在三天之內(nèi)把自己的名牌交給爸爸,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就這么簡單得令人乏味,而且,他們會忠于對方一生一世,而絕不會像人類那樣,碰到一點(diǎn)兒誘惑便改弦更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