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志良站下來問道:“嬸,您這三更半夜的趕來……”
“侄兒??!你走這么急,怎么連招呼也不打?”
“嬸,剛通知我,實在太急了。我讓美鳳明早轉(zhuǎn)告您老的。放心吧,我去了很快就會回來的?!?/p>
看著單純敦厚的侄兒,老太太很難受,心想,在這兵荒馬亂的年頭出遠門,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回來。想到這,飽經(jīng)滄桑的老人眼睛濕潤起來,拉著侄兒的手說:“能早點回來當然好,但我和你叔哪能放得下。你這一去,時間長,責任重,千萬要保護好這些國寶,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p>
那志良頻頻點頭:“嬸,我走了,您放心吧!”
老太太顫抖著手從衣袋里摸出一個紅布包,里面有一只紅線系著的玉佩?!斑@是‘麒麟福至’,你嬸這輩子靠它不知躲過多少災(zāi),避過多少難。讓它隨身護著你,平安是福!”
那志良從嬸母手里接過捂得熱乎乎的玉佩,頓覺份量之重,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返”的悲壯,神情嚴峻而語氣平靜地說:“嬸,我拿著您的這塊玉佩,再加上故宮的大寶,老祖宗一定會保佑我們,我們一定能夠順順當當?shù)鼗貋?,您老放心吧!?/p>
飽經(jīng)風霜的老人站在那里,目送著侄兒消失在夜幕之中。
高茂寬從宿舍拿了行李回到故宮,在鐘粹宮前遇到了周若思,高茂寬頗感意外。
漆黑的深夜里,高茂寬一個男子漢孤身走在空蕩蕩的故宮里也有些緊張,一有風吹草動難免毛骨悚然。她周若思,一個嬌小柔弱的女孩,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膽子?
夜色里,高茂寬看不清周若思的臉,他半開玩笑道:“這里離珍妃井不遠哩。”
周若思嗔道:“誰與你開玩笑呀?要走了都不告訴我?!?/p>
高茂寬解釋說:“臨時決定的,我還以為來不及與你告別了呢,沒想到你都知道了?!?/p>
周若思的聲音溫和下來:“剛才李秘書長在我們面前表揚你了,我們好多人也都要求跟著南行,可他就是不同意?!?/p>
高茂寬笑道:“即使他同意,你爸也不會同意的,再說你還沒畢業(yè)呢!”
周若思的聲音陡然變得很嚴肅:“現(xiàn)在這種形勢,還管它畢業(yè)不畢業(yè),同學(xué)們都
想為抗日出把力。”
“那趙光希會與你一起去嗎?”
“他是他,我是我。他去不去隨他,我做什么決定與他不搭界的?!?/p>
“哎,你們畢竟在談戀愛,也得與他商量一下吧?!?/p>
周若思生氣了:“不要凈和我扯趙光希,我在說你要走的事情呢?!?/p>
高茂寬連忙改口:“對對對,我只是隨便說說。時間不早了,不知那邊裝車的活干得怎么樣了?”
周若思說:“我離開的時候已經(jīng)差不多了。我等你,是想和你說……”
“我知道,”高茂寬大大咧咧地笑了,“你不說我也知道,是想再托我替你說情,讓你也去。但這次時間太緊了。其實,這次去不成沒有關(guān)系,以后還有好幾批文物要南遷呢,有的是機會……”
“我是想……要是能夠和你一道走多好,不告訴家里……”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jīng)走到了太和殿邊上,周若思的腳步明顯慢了下來,聲音也有些哽咽。微弱的光線里高茂寬看著楚楚動人的周若思,惆悵的情緒也涌了上來。
遠處有人在喊高茂寬,他只好與周若思道別。在他的人生經(jīng)歷中,還沒有過與一個女孩子的離愁別緒呢。
周若思在黑暗中目送高茂寬離去,更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這段實習生活讓她感到特別的充實和愉快,在文物挑選登記過程中學(xué)到了許多書本上沒有的知識,更讓她內(nèi)心暗自高興的是,在這里她遇到了他——仰慕已久的校友高茂寬,并在學(xué)習和工作上得到了這位學(xué)兄的許多幫助和鼓勵。而現(xiàn)在他就要離開了,也不知什么時候才會再聚,霎時間她感到了莫名的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