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p>

“你來這兒時告訴任何人了嗎？”

“沒有?！蔽倚睦飬s說：可是你告訴別人了，因為有人跟蹤我。

“你想喝點什么嗎？我今晚上給幾個仆人放了假，不過我這兒有白蘭地?！彼钢粋€雕刻很精致的餐具柜。

“謝謝，不用了。”

“那么來袋煙吧?！鞣栞喆o我?guī)砹烁ゼ醽喌臒煵?，用不著我告訴你，那是世界上最好的。”

“謝謝，可我現(xiàn)在不想抽煙。你自己來吧?！?/p>

“你不介意嗎？”他說著，已經(jīng)填好了煙斗，然后從壁爐里拿起一根小棍子，點燃了煙，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噴吐著藍(lán)色的煙霧。

他不知是什么原因故意拖延著?！跋壬蔽掖叽偎?，“這次會面為什么要搞得這么神秘呀，我真弄不明白。”

我聽到門閂響動的聲音，而門閂顯然是上了油的。謝特菲爾德背后的一扇門悄然開了，一個黑眼睛的人走了進來，那天從“征服”號船上下來的正是他。

我不知道自己的臉上是否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我極力掩飾這一反應(yīng)；如果我真的大驚失色的話，那么我跟其他任何人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反應(yīng)沒有什么兩樣，因為這個人擺出一副嚇人的架勢。謝特菲爾德肯定沒有看到我的第一反應(yīng)，因為他一聽到門閂響就轉(zhuǎn)過身去，說：“啊，蒙特羅斯先生！珀西瓦爾·蒙特羅斯，來見見塞爾科克上尉?！?/p>

蒙特羅斯走上前來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指長而有勁，是一雙軍人的手?！皩Σ黄?，塞爾科克上尉，”謝特菲爾德補充了一句，“我忘了你的名字?！?/p>

“基蘭，”我說。

“對了，當(dāng)然是基蘭。”謝特菲爾德仔細(xì)地察看著我，而蒙特羅斯那雙黑色的眼睛也盯著我，就連他后退到沙發(fā)上坐下來的時候，眼睛也沒有離開我的身上。事實上，在隨后的談話中他們倆始終都在端詳著我?！懊商亓_斯先生，”謝特菲爾德繼續(xù)說，“在貿(mào)易方面給我們提建議，具體地說，是貨物的運輸問題?！?/p>

我一言不發(fā)，試圖躲避因為被別人注意所引起的尷尬。

“謝特菲爾德勛爵告訴我你穿越了邊境而來，我就更渴望跟你談?wù)劻耍泵商亓_斯說。他的聲音深沉，口音表面上經(jīng)過修飾，但用詞的內(nèi)涵仍然是粗俗的，就像一個出身低微，后來受過教育的人——跟我的情形不無相似。

“凡是能夠讓我們在貿(mào)易路線上取得主動權(quán)的、可以收集到的情報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謝特菲爾德很圓滑地補充說?！斑@就是為什么我們?nèi)绱酥?jǐn)慎地安排這次見面?！?/p>

“讓競爭在黑暗中進行并沒有什么壞處，”蒙特羅斯接著說。

我盡可能不動感情地點點頭?！芭?，二位先生，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很樂意幫忙?！?/p>

“上尉，我很高興聽到你這么說，”謝特菲爾德說，“如今并不是每個來自美利堅殖民地的人都像你這樣忠于英國的利益?！?/p>

“我離家很久了。情況已經(jīng)糟糕到這種地步了嗎？”我一邊說一邊瞅著蒙特羅斯，因為他直瞪瞪地盯著我。

“我也不知道，”他說?！拔艺麄€冬天都在俄國，沒有注意政治新聞。”他的謊撒得很蹩腳，我想他自己也意識到了，因為連忙補充說：“我對這樣的事情不關(guān)心?！?/p>

我心里突然一亮，知道這不是事實真相，而且恰好與事實相反。蒙特羅斯不是貿(mào)易顧問，就像我不是教皇一樣。極有可能，他是一個關(guān)鍵人物。有關(guān)他的一切都說明了這一點。我發(fā)現(xiàn)了他身上的危險，但我并不害怕；我趁他不備問了他一個問題，而他憑直覺撒了一個沒有必要的謊。

謝特菲爾德似乎知道了這一點；他接過我剛才隱晦的質(zhì)問?！澳敲茨闩c政治無關(guān)了，上尉？”

“恰恰相反，我對家鄉(xiāng)的安全和穩(wěn)定極為關(guān)心，就像每一個跟我年齡相仿的弗吉尼亞人一樣。但是我見到的戰(zhàn)爭越多——特別是其他國家人民的戰(zhàn)爭——我就越不希望本國人民挨打?！?/p>

“說得好，”謝特菲爾德繼續(xù)像蒙特羅斯那樣觀察著我。但是前者把我當(dāng)作一個實驗室的標(biāo)本來進行研究，而后者則似乎是在量我的身長，好去配一副棺材。

我再重復(fù)一遍，我并不害怕；恰好相反，我的自信心增強了。我面前的這兩個人正在密切注視著美利堅在俄國的特工，很顯然他們懷疑我了。但是他們目前掌握的只是懷疑；如果他們有任何證據(jù)的話，我已經(jīng)沒命了，包括戈爾洛夫在內(nèi)，誰也不知道我是怎樣被拖到死亡線上去的。

在隨后的幾分鐘里，謝特菲爾德繼續(xù)玩弄他的鬼把戲，向我打聽有關(guān)進入俄國的具體路線，硬要我說出道路有多寬，狀況如何，仿佛是要證實他們的一個想法：陸路對英國船只的優(yōu)越性并沒有構(gòu)成挑戰(zhàn)。我覺得他們是把我當(dāng)做傻瓜——要不他們并不在乎我看穿了他們的把戲。最后謝特菲爾德說：“天不早了，我知道你明天出發(fā)，還有一些準(zhǔn)備工作要做。謝謝你滿足了我們在這個問題上的好奇心。”

“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很樂意。晚安，蒙特羅斯先生。”

蒙特羅斯生硬地點了點頭，留在后面。謝特菲爾德站起來領(lǐng)著我走到門廳。我可以肯定從“白雁”客棧一直跟蹤我到這里的就是蒙特羅斯；我剛進屋的時候謝特菲爾德故意拖延時間是為了讓蒙特羅斯有機會繞到屋子后面進來，然后再假裝他一直都在屋里。我斷定在回去的路上他不會跟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