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藤木的嘴唇究竟是什么樣?
我似乎也不太清楚了。
那天,飛機上人很多,空調又出了點問題,有那么一陣子,機艙里悶熱得就像一只巨大的長條型烤箱。
我連喝了六杯冰水,上了四趟廁所,等到叫第五杯的時候,旁邊的乘客站了起來,他脖子底下懸掛了很久的那幾滴臭汗剛好落到我的冰水里,一層污濁的油漬從水面上浮起來,我立刻皺起眉頭。
“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面鞠躬一面用日文連聲道歉。
我沒好氣地把紙巾遞給他。
“你怎么那么會出汗?”
他很吃驚,對著空中小姐狂揮的手臂停在半道上。
“你會說日語?你也是日本人?”
“因為工作學了兩年,講講還可以,寫就不行了。”
“我是本地人,你呢?”
“我叫藤木真一,東京人,在復旦大學進修中文?!?/p>
我仔細看他的臉,白皙素凈,小眼睛秀眉毛,的確有著幾份日本美少年的陰柔氣質。
就在我觀察他的當口,又有一顆汗珠順著他的鼻梁滑落下來,尷尬地停在杏紅色的唇峰上。
我瞇起眼睛,感受到一種無比親密的似曾相識。
他注意到了那顆不聽話的汗珠,趕緊舉手擦拭。
“別動,先別擦?!?/p>
我忍不住輕叫。
“不擦?不擦又要掉進去了……”
我這才發(fā)現他手里正拿著我的第六杯冰水。
我笑了。
他很開心,但還是把汗珠抹掉了。
這個小小的動作無意間強調了他的嘴唇,讓我更清楚地看清了它的輪廓——
不大不小,色澤鮮艷、均勻,厚薄適中,右角因微微上翹而顯得有點歪,看上去很俏皮很倔強,果然和滄吾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我和藤木就是這樣認識的。邂逅
從機場分手后不久,藤木便展開了他日式美少年獨有的任性攻勢,瘋狂地追求起我來,從家里到辦公室、甚至上下班的途中都無處不充斥著他可愛的聲音。
很快,他就把我搞得頭昏腦脹,心煩意亂。
于是,我不得不騰出空來應付他那些創(chuàng)意百出、異想天開的約會,結果,不出三個月,他就登堂入室,成為了我的情人。
剛開始,我老琢磨不透自己之所以動情的理由到底在哪里?
藤木還是個孩子,而且是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優(yōu)渥的生活環(huán)境讓他覺得男人理所當然是可以永保純真的。他不想長大,一點這樣的念頭也沒有,因為年少純真是引誘像我這樣熟透了的女人以便得到更多肉體歡愉的最佳武器。
當然,從公平的角度來說,肉體的歡愉總是相互的。
他的嘴唇比我想象的還要精巧絕倫,每次都能讓我在難以預料的高潮中驚叫連連。
藤木是個怪胎,洗澡的時候聽貝多芬的交響樂,上廁所的時候唱帕瓦羅蒂的《我的太陽》,做愛的時候用我的唇膏在臉上畫鬼譜。
可我還是迷戀他,尤其是當他用嘴唇忘情地吻吮我的時候。
和藤木接吻的那天,我哭得很傷心。
那是我離家出走以后流下的第一灘眼淚。
“親愛的你怎么了?”
他問我,可是我抽抽搭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沒……沒什么……繼……繼續(xù)……別……別讓我等……”
“你一直在等著和我這樣的男孩子接吻么?”
他舔舔我的眼淚,就象品嘗一塊就快要融化的巧克力。
“是……是的……我……我已經等了十二年了……”
藤木的眼神突然就變了,變得極為撼動極為深情,他攔腰把我抱在膝蓋上,象親吻一個十八歲的少女那樣專注地俯下臉來。
我想,有那么一瞬間,我的感情是真摯的。
然而,我畢竟是一個將近三十的女人,即使再不甘寂寞也沒有必要和藤木這樣的孩子長久地攪在一起,更別說去相信,他是真的愛上我了。
于是,我一邊耐心地等分手,一邊岌岌可危地避著孕。
要知道,天底下可沒有比懷上一個“孩子”的孩子更滑稽的事了。
可是,我怎么也沒想到,最終,我們會在那樣的情形下分手。
一切都是從97香港回歸那年開始的。
當時,我并沒有料到會再遇見滄吾。
這場完全沒有征兆的相遇,徹底擾亂了我的生活,也就此改變了我和藤木的命運。
26
那是一個陰雨纏綿的周末夜晚。
我因為要替公司招待一批北方的客戶,來到市區(qū)的一家有名的KTV唱歌。
也許是雨天又加上周末的緣故,那夜的行程相當不順,飯店擁擠的客流拖延了我們用餐的時間,路上又堵了幾十分鐘,好不容易趕到了,卻發(fā)現預訂好的房間已經被另一撥客人占領了。
服務生告訴我,預定時就只剩下這最后一間了,幸好對方人沒有我的多,就看我能不能叫他讓位了。
雖然是我遲到在先,可這并不能成為怠慢客人的理由,于是,我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去,說什么也得跟那個高個子穿西裝的男人耍耍賴。
“我說,這房間是我先預定的,你能不能到別家去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