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初石找到賈山，他請賈山現(xiàn)在別多問原因，幫他一個忙：替他悄悄地開張離婚介紹信。報社管介紹信的那個人是賈山的鐵哥們。賈山意味深長地拍拍尹初石的肩膀，一句話都沒說，半個小時后交給尹初石一個信封?！霸倏紤]考慮吧?！彼f著目光異樣地看一眼尹初石，那目光好像在說“你這個傻瓜”。

賈山根本沒去找哥們，而是把哥們從前為他和吳曼離婚準(zhǔn)備的空白介紹信填了尹初石的名字。賈山倒是很想給王一打個電話，他想，這兩個人不管為什么離婚，王一都不會是主要責(zé)任者。面對男人和女人，賈山愿意相信女人是善良的和有道理的。但面對自己和別的女人時，他相信自己。他撥通了王一家里的電話，沒有人接。賈山于是又給吳曼打了電話。電話里他輕描淡寫地將尹初石和王一準(zhǔn)備離婚的事說了，并叮囑吳曼不許聲張。

“我當(dāng)然不會聲張，”吳曼說，“因?yàn)槲腋静幌嘈?。?/p>

賈山放下電話，對著電話無可奈何地笑笑。他知道吳曼會立刻給王一打電話核實(shí)，并且果敢地表態(tài)，站在王一一邊，不管是誰的過錯。吳曼曾多次向賈山表揚(yáng)王一，賈山從不鼓勵她這么做，但也不打斷她。他喜歡自己的妻子夸獎另一個他喜歡的女人。自從吳曼神秘地回來后，賈山總在琢磨的一個問題這一刻里有了答案。他為什么有時不喜歡吳曼，但又難以離開？他想，就是因?yàn)樗軉渭?。單純的女人偶爾可笑，但也可愛?/p>

尹初石將離婚介紹信交給小喬，小喬看后流淚了，她小心地將介紹信裝回信封，好像怕弄破意外的希望。尹初石把小喬摟進(jìn)懷里，“哭什么呀？”他說。

“不知道?！毙叹o緊地抱住尹初石。

“這個世界也許沒什么再值得哭泣的了?！币跏砷_小喬，坐到沙發(fā)上。

“我知道這對你不容易，”小喬又撲進(jìn)尹初石懷里，“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p>

“也沒什么難的，走到了這個份上。”尹初石像愛撫一個小動物那樣下意識地?fù)崮χ痰念^發(fā)?！皠e謝我什么，我們兩個人之間，說感謝的應(yīng)該是我。我常常覺得對不起你?！?/p>

“得了，別說這些難受的話了。”小喬振作起來，雙腿跪坐在沙發(fā)上，“其實(shí)我也挺高興的?！?/p>

“我能理解?！币跏f。

“你覺得我很自私嗎？”

“人的本性就是自私?！?/p>

“可我高興從現(xiàn)在起，你全部都將屬于我?！?/p>

小喬的話讓尹初石吃了一驚，他還是第一次感到小喬有如男人一般旺盛的占有意識。這多少使他有些不悅?！盀槭裁次叶紝儆谀?？”

“因?yàn)槲乙呀?jīng)全部屬于你了?！?/p>

“你不覺得我們現(xiàn)在的口氣像兩個地主？我們是不是在買賣土地？”尹初石說。

“我不覺得?！毙陶J(rèn)真地說，完全沒有察覺尹初石的情緒變化，她太陶醉于自己的氣氛中?！皟蓚€相愛的人應(yīng)該互相屬于對方?！?/p>

“好了，女人，我愛你，這才是最重要的，把那些理論都扔一邊兒去吧?！币跏ノ切痰淖欤桃矡崃业鼗匚撬?。

“我更愛你，男人?！毙锑卣f。

“好的，女人，好好愛我?！币跏X得被傷害的心靈得到了最有效的醫(yī)治。

小喬吻著，從他的嘴滑向他的脖子。她突然用力地扯壞了尹初石的襯衫紐扣，像一場大雨那樣，將吻灑向他的胸膛。尹初石仰著頭閉上了眼睛，陶醉地沉浸在她的吻中。無論他處在怎樣的痛苦中，這個女人都能讓他激動起來，感到新生細(xì)胞帶來的活力，他覺得無比神奇。他微微睜開眼睛，見小喬正在用雙手輕輕撫摩自己的胸膛，她的目光癡迷，仿佛是一個收回失地的所有者，深情地端詳自己的土地。尹初石又閉上了眼睛，如果自己被這樣的吻這樣的撫摩這樣的注視占有，也許并不太壞。想到這兒，他有種拋棄自己的愿望。他伸手扯去小喬的衣服，握住小喬的雙乳，將她的身體引向自己……

他們的身體像兩片土地一樣融和，于是愿望也最大程度地接近了。愛情往往是在這樣的階段獲得“升華”，漸漸變成一種占有。很久以后，雙方才會發(fā)現(xiàn)，占有是更加激越的情感，但卻失去了愛情的美麗的芳香。

尹初石沒有將王一與另一個男人的事告訴小喬。如果有一天小喬自己發(fā)現(xiàn)了，那是老天故意安排的，而不是他尹初石的責(zé)任。他自己也搞不太懂，為什么要維護(hù)王一的形象，在他心底，他甚至是蔑視王一的，盡管他知道王一與那些?！安丁崩贤獾呐翰煌l(fā)生的事仍舊無法使他接受。他想，王一可以愛上什么人，但不能是個外國人。這也許不太合乎邏輯，但卻是他的邏輯，他想這邏輯多數(shù)男人認(rèn)同起來并不困難。

他要補(bǔ)償小喬，他覺得自己因?yàn)橥跻粚π虡?gòu)成的傷害著實(shí)不少。他要把從前給予王一的權(quán)利轉(zhuǎn)給小喬，不愿多考慮后果。他將小喬推到鏡子前面，自己站到她身后，他問小喬，“要是我們在大街上并肩走路，會有人以為我是你爸嗎？”

小喬沒有回答。她舉起一只手揚(yáng)向尹初石的臉，她輕輕地?fù)崮λ哪橆a，刺手的胡茬兒讓小喬感覺有些奇怪，在他之前，與她有過肌膚之親的男人從未引起她對他們胡子的注意。因?yàn)樗麄冎袥]有蓄胡須的，所以他們是否有胡子小喬已經(jīng)記不清了，當(dāng)然李小春除外，她想，她無法忘記李小春的一切，因?yàn)樗龑λ某鸷捱€沒化解。李小春是個沒長胡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