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道歉麻煩就會沒完沒了。想來想去，最終，我還是硬著頭皮給劉長江打了電話。

我說："我當(dāng)時抓你的時候，態(tài)度不夠冷靜。我們單位領(lǐng)導(dǎo)嚴(yán)厲地批評了我，并責(zé)令我向你道歉。劉長江，我現(xiàn)在正式向你道歉。"

劉長江在電話里停頓好一會兒，才說："蘇隊長，咱們之間還什么道歉不道歉的。當(dāng)時也怨我！這么的，這件事兒就算過去了，你放心吧，我不會再告你了。"

我說："你告不告我，我管不著。我只是想問你，我向你道歉，你接受不接受？"

劉長江笑道："蘇隊長，你太嚴(yán)肅了。好好，我接受，我接受。"

２

刑警隊的經(jīng)費一直靠我們自己解決。裝修辦公室、車輛修理，特別是每天出去辦案加油，哪都需要錢。局里每年撥給刑警隊的那么點經(jīng)費除了交辦公室的電話費，所剩無幾。巨大的費用缺口完全靠我們自己去琢磨。我們這些搞偵察破案的，又不會做生意，琢磨的地方主要就是抓些賣淫嫖娼的進行罰款。罰到的款首先都得上繳財政。財政為了彌補我們經(jīng)費不足，與公安局定下一定的返回比例。返回的部分，局機關(guān)還得克扣大半。我們就靠這點剩余經(jīng)費艱難度日。

現(xiàn)在罰款也很難。過去抓住嫖娼的都無臉見人一般沒有走后門的，現(xiàn)在可倒好，不僅理直氣壯找人說情，還和我們討價還價。說什么，現(xiàn)在干小姐都降價了，你們罰款是不是也往下降降！

很多社會上的名流平時賭博打麻將都一擲千金，可因為嫖娼被抓來罰款時卻斤斤計較。托人找關(guān)系，可以求到天上。上回一個記者竟托到我們公安廳宣傳處。真他媽的，阿里巴巴！現(xiàn)在抓一個嫖娼的能罰到款比破案還困難。

罰款難，罰不到款更難。隊里沒有了經(jīng)費，不僅搞案子困難，連弟兄們都瞧不起。過去，我當(dāng)偵察員的時候，這些用不著我管，現(xiàn)在，我當(dāng)上了副隊長，趙民便把這個光榮的任務(wù)交給了我。有時出去搞案子，隊里沒經(jīng)費，我只能自己掏腰包。

自從樊東到刑警隊幫忙以來，情況有了很大好轉(zhuǎn)。抓嫖娼的和搞案子一樣離不開線索。沒有線索，我們就得到一些可疑場所去蹲坑守候。我們這些刑警為了抓殺人犯能去蹲，要僅僅是為了抓幾個嫖娼的，讓誰去誰都不愿意。樊東來了之后，他什么苦都能吃，只要沒事兒，他幾乎天天去蹲坑守候。加上他腦子靈，信息廣，線索總是源源不斷。我們的罰款額迅速攀升。

有了錢，不僅趙民的臉整天陽光燦爛，偵察員們也都輕松不少。要不然罰款額上不去，就得把指標(biāo)落實到每個人頭上。那可鬧死了。高軍說，他媽的，現(xiàn)在這個×警察越來越難干了。雖然難干，可真要是不讓誰干了，誰也不答應(yīng)。像樊東，每天要是跟著徐冰保證是吃香的喝辣的，可打跟我以后，他每天都得把眼圈熬得黑黑的。我經(jīng)常說他，"你一個臨時幫忙的，整得那么累干什么？"

樊東說："我不累，每天跟著抓人多好玩呀！"

起初，樊東是我的專職司機，沒幾天，他就和隊里的刑警們打成一片。我自己開車時，別人即使有事兒要用車的話，也都不太好意思開口。現(xiàn)在車到了樊東的手里。誰有事兒都大大方方地找樊東。尤其是高軍，什么事兒都讓樊東出車。

今天剛上班，他就讓樊東跟他出去一趟。我問他："你干什么去？"高軍說："我家里電飯鍋壞了，我去買一個。"我說："你現(xiàn)在連買電飯鍋都用我的車！"

高軍見我不愿意，氣我說："蘇巖，為什么領(lǐng)導(dǎo)讓你當(dāng)副隊長你知道嗎？就是因為你太摳了。你記住，什么時候，你的車讓我們用報廢了，你就是一把手了。"他讓樊東跟他走，樊東用目光征求我的意見。我說："你跟他去吧，要不然，我連副隊長也當(dāng)不成了。"

高軍出門前安慰我說："蘇隊長，你別心疼。我把汽油給你加滿還不行？"

我說："我不心疼汽油。"

高軍說："我知道你是心疼小舅子。你放心吧，我不能白使喚他，中午我安排他吃飯不就完了。"高軍和樊東說說笑笑地走了。

高軍提到小舅子，讓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我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電話通了，是樊丹的聲音："你好，三院外科……請講話。"

我停頓了一會兒，掛斷了電話。

看著電話機，我掏出一支香煙溫柔地吸著。吸了大約兩三口，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我拿了起來。

"你好，刑警隊！"

"麻煩問一下樊東在嗎？"

"樊東？對不起，他剛剛出去。"

"……那高軍在嗎？"

"他和樊東一起出去的，您是哪位？"

"我是你姐。"

"我姐？我沒有姐呀！"

"我是樊丹！"

"啊，對不起。我聽聲音這么耳熟呢！你找他們有事兒嗎？"

"沒什么大事兒，我們醫(yī)院搞個燈謎晚會，有個題是關(guān)于你們警察的，我們都猜不出，我尋思打電話問問。"

"你說吧，什么題？"

"是這樣，有一只長得很英俊但卻很壞的小狗，在大街上碰到了一名警察。小狗停下來給他打了個立正，連續(xù)叫了八聲，請打一歌曲的名字。"

我思考著。

樊丹補充說："我說得太復(fù)雜了是不是，簡單地說就是小狗見到警察打立正，打一歌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