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我告訴你。只不過是腳脖子扭了一下。疼上一陣子便會萬事大吉的?!彼b牙咧嘴地皺起眉頭,“瞧吧,一會兒我就會把這件倒霉事忘得一干二凈。小姐,我對你千恩萬謝啦。請坐一會兒,求求你?!?/p>
姑娘坐了下來。
“有什么可謝的!”她說,“不過我總覺得應當請個醫(yī)生看看。”
“小姐,我向你保證用不著麻煩醫(yī)生。你在這兒比醫(yī)生還強呢?!?/p>
姑娘笑了起來,說:
“這倒很有趣?!?/p>
“來點雞尾酒怎樣?”我提議,“現(xiàn)在正是喝點雞尾酒的時候?!?/p>
“那么——”她含糊地說,“我就沾光了?!?/p>
“馬提尼酒一種用杜松子酒、苦艾酒和苦味酒混合而成的雞尾酒。好嗎?”
“好的,要那種不帶甜味的?!?/p>
等我去叫了酒回來,發(fā)現(xiàn)波洛和那姑娘已經(jīng)談得十分投機了。
“你想到?jīng)]有,黑斯廷斯,”他說,“岬尖上那所房子,就是我們剛才贊美不已的那所,就屬于這位小姐?!?/p>
“真的?”我說。我根本想不起什么時候贊美過那所房子,事實上我?guī)缀鯄焊鶅簺]注意到那里有一所房子?!八雌饋砉株幧铝懔愕摹!?/p>
“它叫作‘懸崖山莊’,”這姑娘說,“我很喜歡它。但它是一所古老破舊的房子,而且一天比一天凋敝了。”
“你是一個古老世家的惟一后裔吧,小姐?”
“哦,算不上什么世家。但我們姓巴克利的住在這兒已有兩三百年了。我哥哥三年前去世后,我就成了巴克利這一家族的惟一繼承人了?!?/p>
“多凄涼!你一個人住在那所房子里?”
“啊,我常出門。不過我不出門的時候家里總是賓朋滿座的?!?/p>
“這倒相當時髦,不知怎么回事,我腦子里總有這么個畫面:你在那所房子里,身邊圍繞著徘徊不去的陰魂,坐在神秘的古屋深處。”
“真怪,你怎么會想出這樣一幅圖畫?不,沒有什么陰魂。就算有,也一定是些善良的幽靈。我三天里三次幸免于慘遭橫死,所以我覺得一定有一種冥冥中的神力在庇佑著我?!?/p>
波洛警覺地在椅子上挺起了身子。
“幸免于死?那倒是挺有意思的,小姐?!?/p>
“哦,倒也不是什么驚人的事兒,只是些意外事故,你知道?!彼糸_頭避開了一只飛過的黃蜂,“這些該死的黃蜂!這附近肯定有它們的巢?!?/p>
“啊,這些蜜蜂黃蜂什么的——你不喜歡它們嗎,小姐?你大概被它們螫過吧?”
“那倒沒有??墒怯憛捤鼈兙o挨著你的臉大模大樣飛過去的那股邪惡勁兒?!?/p>
“帽子里有一只蜜蜂波洛意指神經(jīng)不正常。,”波洛說,“這是你們英國人的說法?!?/p>
這時雞尾酒送來了。我們舉起酒杯,照例互相說些無聊的祝酒詞,干了杯。
“我該到旅館里去了,真的,”巴克利小姐說,“我猜他們一定在找我了?!?/p>
波洛清了清嗓子放下酒杯。
“嗨,如果有一杯美味的巧克力該多好!”他喃喃地說,“但是在英國,人們是做不出這種飲料的。不過英國人有些習慣倒也叫人看著覺得賞心悅目。比方說,女孩子們帽子的戴法有模有樣的,而且這種戴法多么方便……”
姑娘看著他,說:
“我簡直不懂你在說些什么,難道這樣戴帽子不好嗎?”
“你問這話是因為你很年輕,太年輕了,小姐。但我見得比較多的倒是那種老式的戴法:頭發(fā)梳得又高又結(jié)實,帽子扣在上面,用一大堆別針從四面八方把它緊緊地別在頭發(fā)上?!?/p>
他用手在頭上比劃著怎樣用那些別針狠狠地把帽子和頭發(fā)夾在一起。
“那多不舒服呀!”
“我想是的,”波洛說。沒有一個深受其苦的女士能夠比他說得更有感觸。“一旦起了風可就遭罪了。要飛走的帽子靠了那些別針死死抓住你的頭發(fā),叫你像得了偏頭痛似的?!?/p>
巴克利小姐拽下她的寬邊呢帽甩在一旁,說:
“現(xiàn)在取下帽子才不費事哩。”
“這既聰明又迷人?!辈逭f著微微彎了彎腰。
我很有興致地打量著她。她那亂蓬蓬的深棕色頭發(fā)使她看上去很淘氣。其實她整個人都是一身調(diào)皮相。小小的臉蛋,豐富的表情,活像一朵貓臉花。那雙深藍色的大眼睛,還有其他一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韻味,都具有勾魂攝魄的魅力。但當我看見她眼圈發(fā)黑,就暗自思忖,這會不會是輕浮的標志。
我們坐的地方是比較冷僻的。一般人都坐在正面大陽臺上。那個大陽臺就在海邊峭壁上?,F(xiàn)在那里出現(xiàn)了一個紅臉漢子,他走起路來左搖右擺,兩手半握著拳,滿面春風,無憂無慮,一望而知是個吃航海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