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學(4)
　　
　　讓我們的人生經(jīng)歷成為悲劇化的藝術(shù)。
　　
　　噢，媽媽，噢，姐妹們，你們聽到了嗎？聽到了嗎？”
　　
　　我們歌聲的余音飛出了窗欞，一直飄散到街道上?！奥犞?，姑娘們，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皇帝，但是所有的女人都要出嫁的。雨秀為我們縣的女人發(fā)明了女書這種文字，是為了讓我們能一直和娘家人保持聯(lián)系?！?br>　　
　　聽完了故事，我們又拿起了針線，開始了刺繡。接下來的一天，嬸嬸還會把故事給我們再說上一遍。
　　
　　一晃我和雪花都到了十三歲，我們所要學習的東西是全方位的，我們還不時要在日常家務中幫些忙。雪花家里的女眷們精于詩書，但家務活方面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因此雪花時常跟著我學做些家中的日?，嵤隆Ｃ刻焯煲涣?，我們便起身來到廚房，生起灶火。我們先開始洗碗碟，洗完后就開始混合豬飼料。中午的時候，我們外出去園子里采野菜，然后再親手做午飯。以前這些都是媽媽和嬸嬸兩個人在操持，現(xiàn)在她倆整天在一旁監(jiān)督著我們做家務。下午的時光，我們總是在樓上的屋子里度過。到了晚上，夜幕降臨，我們便又幫著準備晚飯。
　　
　　每天每一分鐘，我們都在學習著新的事物。我們都兢兢業(yè)業(yè)試圖做個好學生。美月特別擅長做針線活，而雪花和我總是沒有足夠的耐心。相比那些縫縫補補的活兒，我發(fā)覺自己更喜歡炒菜做飯。盡管我們當中沒人愿意做清潔工作，可雪花卻是做得最差的那個。不過媽媽和嬸嬸從不因此責罰她，相反對于我和美月，倘若我們沒有把地掃干凈，或沒有把爸爸的外衣洗干凈，勢必逃不過她們的責難。她們對雪花特別和藹，我想也許是因為她們認為雪花將來一定會有自己的傭人，她無須親手來做這些事的。不過我卻不這么看，我認為她之所以做不好這些事是因為她平日里習慣了高高在上，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生活瑣事。
　　
　　除此之外，我們還得從家里的男人身上學習。不過他們從來不會直接教授我們些什么。我所指的學習就是，通過雪花的舉止和爸爸、叔叔的反應來學習。粥是我們最早開始學做的食物，也是最簡單的——只需大米再加上些水，然后便一個勁地攪拌、攪拌——正因為如此，我們便讓雪花來為我們做這樣的早飯。雪花很是細心，她發(fā)現(xiàn)爸爸喜歡吃蔥蒜，于是便留心在他的碗里多添上一把。吃飯時，媽媽和嬸嬸總是把飯菜擺放在桌子上，讓爸爸和叔叔自己吃;而雪花則會低眉順眼地將菜肴依次端到爸爸、叔叔、大哥、二弟面前，供他們享用，同時她注意著與他們保持適當?shù)木嚯x，既不顯得過于親昵，又表達了自己內(nèi)心的善意和親切。從雪花伺候他們的小細節(jié)里，我發(fā)現(xiàn)了他們不再像以前那樣，只顧大口大口往嘴里送，然后“噗噗”幾下把骨頭吐在地上，大快朵頤后便拍拍肚子。相反他們開始對雪花露出笑臉還和她說起了話來。
　　
　　我對知識的渴望遠遠超過了我在樓上女人屋里以及樓下屋子里的所學，甚至超過了對女書的學習。我渴望了解我將來的生活。所幸，雪花喜歡和我講述關(guān)于桐口的故事。她往來于兩個村子間已經(jīng)有很多次了，她對來回的路線相當熟悉。“當你出嫁去桐口時，”雪花對我說道，“一路上要經(jīng)過一條小河，穿越稻谷堆，朝著小山的方向前行，回頭可以看到浦尾村的村界。而桐口就坐落在群山環(huán)抱之中。我爸爸說只要山在，我們的村就在。我們桐口村風水甚好，所以得以免受地震、饑荒和搶劫的磨難?！?br>　　
　　聽著雪花的這番述說，桐口在我的腦海里漸漸形成了揮之不去的影像，但和我未來丈夫和婆家的話題比起來，則顯得有些不值一提。王媒婆和我們的父親談論此事時，盡管我和美月都不在場，但我們大概也知道他們會說些什么。桐口的每戶人家都姓盧，桐口村普遍都很富裕，這是我們的父親所關(guān)心的問題。而我們想知道的則是關(guān)于我們的丈夫、婆婆和屋里的其他女人們。而這一切，只有雪花才能給我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