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發(fā)怒的消息如同一個炸雷，把蘭封前線的龍慕韓驚得目瞪口呆。

令他有口難辨的是，轉(zhuǎn)移陣地明明是軍長命令，是下級服從上級，可是校長卻把板子打在他身上，令他感到萬分委屈。難道校長不知道，如果沒有上級命令，學(xué)生龍慕韓就是有一千個膽子也不敢擅自放棄蘭封嗎？只要校長一聲令下，他就是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也再所不辭啊，那么校長為什么要誤會學(xué)生的一片忠誠呢？

軍長親自趕來第八十八師解釋。

桂永清比龍慕韓小兩歲，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一表人材，不大像沖鋒陷陣的武將，倒像個禮儀周全的外交官。軍長開誠布公地道歉說：對不起漢臣兄，讓你受委屈了，我一定會向校長解釋清楚這件事情，由我來承擔全部責任。請你放心，我無論如何不會讓你背這個黑鍋的。

龍慕韓本身同桂永清并無矛盾，他沒有想到身居高位的軍長如此直截了當坦誠大度，于是心生感激前嫌冰釋。他連連檢討自己說：桂軍長，兄弟也多有不是之處，惹得校長發(fā)火。鎮(zhèn)守蘭封是校長親自下達的命令，本應(yīng)及時向軍長說明情況，但是兄弟我一時糊涂，以至于讓軍長受連累，還是請您多多海涵吧。

軍長離開后，龍慕韓思前想后，又悄悄去見老上級宋希濂。不料宋軍長聽完后說：你不是不知道校長的脾氣，他老人家洞察一切，哪能不懂得誘敵深入的戰(zhàn)術(shù)呢？我看如今讓校長擔心的是，桂永清自作主張把敵人放進蘭封城來，到頭來卻又啃不動，豈不等于賠了夫人又折兵？甚至弄得局面不可收拾，耽誤了他老人家的戰(zhàn)略大計。所以他要先給桂永清上個緊箍咒，激勵三軍用命，而這個緊箍咒就是你。

龍慕韓悶悶不樂地說：轉(zhuǎn)移陣地明明是桂永清下的命令，為何我要代人受過呢？

宋軍長耐心點撥部下說：在校長那里，誰對誰錯由他老人家來決定，我們做學(xué)生的只能絕對服從。去年首都南京失陷，我的兩個旅長陣亡，部隊打到山窮水盡，整個戰(zhàn)場大勢已去全線崩潰，難道戰(zhàn)敗是我個人的責任嗎？是我宋希濂沒有盡力嗎？非也。但是如果學(xué)生沒有錯，豈不是等于校長錯了……你記住，校長不是法官，他老人家不是依據(jù)對錯而是根據(jù)需要來做出決定，這一點誰也無法改變。

龍慕韓說：桂永清向我保證，他要向校長解釋清楚這一切。

宋軍長默然良久，然后點點頭感嘆道：這正是桂永清的聰明過人之處。此戰(zhàn)如勝，你恐怕再也難歸還我第七十一軍了。

龍慕韓終于省悟，官場深似海，誰也無法掌握自己命運，就像你無法決定自己生死一樣。他站起身來，對昔日的長官深深鞠了一躬說道：宋軍長，如今我龍某人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以死抗戰(zhàn)，奮勇殺敵，不成功，則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