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海倫!”我說。我繼續(xù)脫內(nèi)衣,海倫回過頭來。
“天啊,克萊爾!”傷痕看起來比昨天更可怕,其中一些已顯出青紫色,大腿上留著杰森用鞭子抽過的痕跡。“哦,克萊爾?!焙愖吡诉^來,小心翼翼地抱住我。整個屋子靜悄悄的,我的眼光掠過海倫的肩頭,我看到所有的女生都圍過來,看著我。海倫站直了轉(zhuǎn)過身,對著她們,問道:“怎么了?”站在后排的一個女生開始鼓掌,接著大家一齊鼓掌,一齊歡笑,一齊歡呼。我感覺身體輕飄飄的,仿佛飛上了天。
一九九五年七月十二日,星期三(克萊爾二十四歲,亨利三十二歲)
克萊爾:我躺在床上,幾乎快睡著了,突然感覺到亨利的手在我的肚子上摩挲,他回來了。我睜開雙眼,他正俯身親吻我那處煙燙的小疤痕。依稀的夜色中,我觸摸他的臉,對他說:“謝謝你?!彼卮穑骸昂軜芬鉃槟阈凇!边@是我們惟一一次談起那件往事。
一九八八年九月十一日,星期日(亨利三十六歲,克萊爾十七歲)
亨利:這個溫暖的九月下午,我和克萊爾走在果園里。金色的陽光下,昆蟲們躲在草叢里輕輕地嗡鳴,萬物一片靜謐。放眼望去一片干枯的草地,暖洋洋的空氣閃著微光。我們來到蘋果樹下,克萊爾把墊子擱在樹根上,靠著樹干坐下來。我則四肢張開地平躺著,頭枕著她的腿。我們剛吃完東西,剩下的食物散落在周圍,熟落的蘋果點綴在其間。我心滿意足,昏昏欲睡。我是從一月過來的,克萊爾和我正鬧得不可開交。這段夏天的小插曲真是充滿了田園詩意。
克萊爾說:“我想把你畫下來,就保持這個姿勢?!?/p>
“睡得東倒西歪的樣子嗎?”
“很放松的樣子,你現(xiàn)在看上去很寧靜?!?/p>
為什么不呢?“你畫吧。”我們第一次到這里來是因為克萊爾要畫一棵蘋果樹,交美術(shù)課的作業(yè)。她撿起素描本和碳筆,把本子在膝上放穩(wěn)。我問:“你要我移動一下么?”
“不,那樣就改變太多了。就保持現(xiàn)在的姿勢?!庇谑?,我繼續(xù)懶散地觀看枝條與天空相互映襯而成的圖案。
靜止是門戒律。我閱讀時,保持多久都沒有問題,可是耐心為克萊爾坐著,每次都出奇地困難,甚至某個剛開始很舒服的姿勢,一刻鐘后就成了人間酷刑。我身體保持不動,只能轉(zhuǎn)轉(zhuǎn)眼球,看看克萊爾,她正在埋頭作畫??巳R爾只要一畫畫,好像整個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她和被她觀察的對象。這也正是我喜歡給她當模特的原因,她看著我的那種專注的眼神,仿佛我才是她的一切,那種眼神,除此以外,只有當我們做愛時她才會給我。此刻,她正看到我的眼底深處,微笑著。
“我忘了問你,你是從哪一年過來的?”
“二年一月。”
她的臉一下子拉長了,“真的?我還以為更晚一些呢?!?/p>
“為什么,我看上去很老?”
克萊爾揉揉我的鼻子,她的手指游走過我的鼻梁,來到我的眉毛上。“不,沒有??墒悄氵@次看上去很開心也很平和,通常,當你從一九九八、一九九九或二年過來時,要么很沮喪,要么很怪異,你也總不告訴我原因。然后,到了二一年,你又一切正常了。”
我笑起來,“你看上去像個算命的。真沒想到你還會這么仔細地留意我的情緒。”
“那我還能留意什么呢?”
“記住,通常我都是因為壓力太大而被送到你這兒來的,但是你也不必擔心那段時間很可怕,那幾年里,也有不少非常愉快的時光?!?/p>
克萊爾繼續(xù)專注到她的畫面上去,不再問那些未來的問題,然而她又問起了別的:“亨利,你害怕什么?”
我很詫異,不得不好好考慮一番,“怕冷,”我說,“我害怕冬天。我害怕警察。我害怕去荒唐的時空,被汽車撞,被人打。還有,我害怕在時間中迷路,永遠回不去。我害怕失去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