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們用了不少仆人,聽起來我們不是一個階層的。我是否,呃,見過你家里人呢?”
“我外婆密格朗過世前,你曾見過她。你的事,我就跟她一個人講過。那時她幾乎已經(jīng)完全失明了。她知道我們會結(jié)婚,她想見見你?!?/p>
我停止咀嚼,看著克萊爾。她回望著我,平靜地,如天使般,自然放松?!拔覀儠Y(jié)婚么?”
“我想會的,”她回答我,“這么多年來,不論你何時出現(xiàn),你都說你已經(jīng)娶我在先了?!?/p>
夠了,這足夠了。我閉上雙眼,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用去想。此時此地,是我最不情愿離開的時空。
“亨利?亨利,你沒事吧?”我感到克萊爾坐到我這邊的沙發(fā)椅上來了。我睜開眼睛,她將我的手緊緊握在她手中,那竟是一雙工匠的手,粗糙,開裂?!昂嗬鎸Σ黄?,我不習(xí)慣看見你這樣。和你以前完全不同。我是說,我長到這么大,你在我面前都是一個無所不知的人,今晚我也許真不該一下子給你講這么多。”她露出微笑,“實際上,你離開我時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手下留情啊,克萊爾’,你的語調(diào)顯然是在模仿一個人。現(xiàn)在我想起來了,你當(dāng)時一定是在模仿我?!彼龓е释蛺垡饪粗遥晌矣质呛蔚潞文苣??
“克萊爾?”
“什么事?”
“我們能從頭來過么?假裝成一對普通男女普通的初次約會那樣?”
“好呀?!笨巳R爾起身,坐回到她那邊去。她直直地坐著,忍著不笑出來。
“嗯,對,就這樣。呃,克萊爾,呃,談?wù)勀惆?,有什么愛好?養(yǎng)什么寵物?有沒有特別的性傾向?”
“你自己提問發(fā)掘啊。”
“好吧。讓我想想……你在哪兒讀書?學(xué)什么專業(yè)?”
“我是藝術(shù)學(xué)院的學(xué)生,主修雕塑,最近開始學(xué)造紙?!?/p>
“真酷。有什么樣的作品呢?”
克萊爾第一次露出坐立不安的神情,“就像……很大的……是關(guān)于鳥的。”她盯著桌子,低頭呷了口茶。
“鳥?”
“呃,其實是關(guān)于,呃,向往。”她依舊沒看我,我決定換個話題。
“多說說你家里人吧?!?/p>
“好的,”克萊爾放松了,又笑了,“我的家,在密歇根州,在一個叫南黑文的湖邊小鎮(zhèn)上。我們家的房子,實際上,在小鎮(zhèn)的外圍,它最早是屬于我外公和密格朗外婆的,外公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后來外婆一直和我們過,她去世那年我十七歲。我的外公是個律師,我爸爸也是律師,我爸爸到我外公那兒工作時,認識了我媽媽?!?/p>
“他娶了老板的女兒?!?/p>
“是的。我媽媽是獨生女,事實上我有時會想,他真正娶到手的是否是他老板的房子。這幢房子很漂亮,很多有關(guān)工藝美術(shù)運動的書上都記載著它?!?/p>
“這房子有名字嗎?誰建造的呢?”
“他們都管它叫草坪云雀屋,是彼得·文斯在一八九六年時建造的。”
“哦!我見過那幢房子的照片,它是為亨德森的某個家族分支建造的,對么?”
“是的。那是送給瑪麗·亨德森和戴爾特·巴斯康伯的結(jié)婚禮物,可他們倆搬進去住了兩年就離婚了,然后變賣了房子?!?/p>
“豪宅啊?!?/p>
“我們家也算是名門望族了,但他們也覺得這房子很不一般?!?/p>
“你的兄弟姐妹呢?”
“馬克二十二歲,就要讀完哈佛法學(xué)院的預(yù)修課程了。愛麗西亞今年十七歲,在讀高三,她是個大提琴手?!蔽也煊X到她對妹妹很有感情,對哥哥則是一般?!澳悴皇翘貏e喜歡你哥哥?”
“馬克就像爸爸,他們兩人都很爭強好勝,常常要說到你認輸為止?!?/p>
“知道么,我一直很羨慕別人有兄弟姐妹,哪怕關(guān)系不怎么好?!?/p>
“你是獨生子么?”
“是呀,我以為你對我什么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