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阿馬木棼古是最先進的部落。他們?yōu)槲覀兲峁┞殕T、警察、教師、公務員和翻譯。他們也是最早信仰基督教、最早建造好房子、最早用科學方法從事農業(yè)生產(chǎn)的非洲人。他們比他們的考撒同胞更富有一些。他們接受了傳教士的公理,即,信仰基督教就是文明化,文明化就是信仰基督教。考撒人對阿馬木棼古人仍然有些敵對情緒,但我認為這更多的是出于嫉妒,而不是部落之間的敵對。根據(jù)我小時候的觀察,這種敵對形式是相對無害的。在那個階段,我沒有目睹也不會懷疑,發(fā)生暴力的部落之間的這種敵對情緒最后會被南非的白人統(tǒng)治者進一步激化。
我父親不贊成當?shù)厝藢ΠⅠR木棼古人的偏見,并且他還與阿馬木棼古兩兄弟喬治和本·穆貝克拉成了朋友。兩兄弟在庫奴村非同一般:他們受過教育并皈依了基督教。老大喬治是一位退休教師,本·穆貝克拉是一名警察士官。盡管穆貝克拉信奉另外的宗教,但我父親卻仍然遠離基督教而堅持自己的信仰,堅定不移地信仰偉大的考撒精神——“夸馬塔”——父輩的上帝。我父親是一個非正式任命的神職人員。他主持宰殺牛羊的宗教儀式,并且主持關于種植、收割、出生、婚嫁、入會、喪葬等當?shù)貍鹘y(tǒng)禮儀。其實,他不需要被任命,因為考撒傳統(tǒng)宗教是以博大為特點的,所以在神圣與世俗、自然與超自然之間只有很小的區(qū)別。
雖然穆貝克拉兄弟沒有在我父親身上產(chǎn)生影響,但他們的確影響了我母親,她皈依了基督教。事實上,范妮從字面上講就是她的基督教名,因為她是在教堂里開始叫這個名字的。由于穆貝克拉兄弟的影響,我自己也成了衛(wèi)理公會的教徒,或者按照當時的叫法,我成了“美以美教派”的教徒,并且被送進了學校。穆貝克拉兄弟經(jīng)??匆娢以谝贿呁嫠;蚍叛颍⒔?jīng)常過來與我談話。一天,喬治·穆貝克拉拜訪了我母親?!澳銉鹤邮莻€聰明的小家伙,”他說,“他應該去上學。”我母親沒有吭聲。我們家沒有人上過學,所以我母親對穆貝克拉的建議沒有思想準備。但是,她還是把這個問題留給了我父親去作決定。也許是因為他自己沒有受過教育,我父親立刻決定他的小兒子應該去上學。
學校只有一間房子,屋頂是西式的房頂,在庫奴山的另一側。我當時7歲,在我上學的頭一天,我父親把我拉到一邊告訴我,要上學必須要適當著裝。直到那時,我同庫奴村里的其他男孩子一樣,身上只有一件毯子,把毯子繞一個肩膀一裹,然后別在腰間。我父親拿了他的一條褲子,在膝蓋處一剪,然后讓我穿上。這條褲子長短倒基本合適,但褲腰太肥。我母親盡管用細繩對褲腰進行了收縮處理。我穿著這條褲子一定是一副滑稽相,但是,我感覺穿什么衣服都比不上穿父親這條褲子更驕傲。
上學的第一天,我的老師穆丁佳尼女士給我們每人起了個英文名字,并告訴我們,從今以后這個英文名字就是我們在學校里用的名字。這在那個年月是非洲人的習慣,但毫無疑問,這是英國人對我們教育的偏見造成的。我所接受的教育是一種英國教育,在這種教育下,英國思想、英國文化和英國政體自然被認為是最優(yōu)越的。在非洲文化中根本就沒有這種事。
我這一代非洲人,即使是今天,一般都有兩個名字,一個英文名字,一個非洲名字。白人不是不能就是不愿意念非洲名字,他們認為有一個非洲名字是不文明的。那天,穆丁佳尼女士告訴我,我的新名字叫納爾遜。我不知道她為什么給我起這個名字??赡芘c英國偉大的船長納爾遜爵士有某種關系,但這僅僅是一種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