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站臺(1)

鄉(xiāng)關何處 作者:(美)白睿文


《站臺》原本會是賈樟柯的首部長片,導演實際上早在1995年就已經(jīng)開始寫作劇本了。電影需要大量的篇幅來描繪1980年代中國不可思議的社會、經(jīng)濟和文化的變化。賈樟柯很清楚,單靠香港投資者胡同制作提供的區(qū)區(qū)20萬資金,以及強射線廣告公司——山西當?shù)氐囊粋€廣告公司——承擔影片剩余的預算,根本不可能拍攝這部電影。賈樟柯轉(zhuǎn)而開拍一部小規(guī)模的電影,也即《小武》(《小武》最終的拍攝成本,包括后期制作,接近38萬元)。在《小武》獲得影評人的稱譽后,賈樟柯和合作者始能找到資金最終開拍《站臺》。這一次,賈樟柯的資金來源相當分散,除了香港的胡同制作,T-Mark,這家由著名演員、導演兼制作人北野武(別名“比特武”[Beat Takeshi])經(jīng)營的日本制作公司成了主要的出資人。賈樟柯之所以選擇T-Mark作為合作伙伴,部分在于他考慮到制作人市山尚三44有長期與臺灣導演侯孝賢(賈樟柯的電影偶像之一,他從侯孝賢那兒汲取了許多創(chuàng)作靈感)合作的關系。除了香港和日本方面的資金,《站臺》還接受了法國外交部提供的70萬法郎的補助金。為了避免重蹈《小武》(在內(nèi)地被禁映)的覆轍,賈樟柯還與北京和上海的電影制片廠商談雙方協(xié)作拍片事宜。為了改變電影局眼中的(非法)身份并獲得電影制作許可證,《站臺》必須和一家國營電影制片廠合作。盡管談判初始時令人期待,但事實證明北京和上海的電影制片廠都無力改變賈樟柯的身份——這最終表明電影無法在中國做商業(yè)發(fā)行,《站臺》將永遠不能離開站臺。

正如制作團隊由一群不同的國際投資者構成,《站臺》的影院觀眾同樣幾乎全由海外觀眾構成。(盡管不能在內(nèi)地做商業(yè)發(fā)行,《站臺》卻像賈樟柯的其他電影一樣,通過盜版DVD市場而擁有可觀的國內(nèi)觀眾。)

《站臺》看起來履行了賈樟柯拍《小武》時許下的諾言,并被許多批評家認為是這位年輕導演的第一部杰作。電影繼續(xù)在國際電影市場上斬獲了半打以上的大獎,包括弗里堡國際電影節(jié)的堂吉訶德獎和費比西國際影評人獎、南特三大洲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電影金氣球獎、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亞洲電影獎,它還獲金獅獎提名(六年后,賈樟柯最終憑借《三峽好人》獲得了這一獎項)?!墩九_》在它進行商業(yè)發(fā)行的當年,榮登歐洲和亞洲的多個十佳電影榜單。電影發(fā)行后,獲得了國際影評人的交口稱贊;喬納森·羅森鮑姆(Jonathan Rosenbaum)稱贊這部電影“是我所看過的中國電影中給人留下最深印象的之一”,J. 霍伯曼(J. Hoberman)形容這部電影是“過去十年來最意味深長的電影之一”。45

就像《小武》一樣,電影基本上也將背景設定于賈樟柯的家鄉(xiāng)汾陽,這座城市本身越來越成為導演電影世界的一個核心組成部分(盡管很多場景實際上是在鄰近的平遙縣拍攝的)。賈樟柯前一部作品的許多合作者也出現(xiàn)在《站臺》中,最有名的是主要演員王宏偉和由李杰明、周強及攝影師余力為組成的核心的香港制作團隊。而且,盡管電影仍由余力為掌鏡,《站臺》的視覺策略和總體的場面調(diào)度卻和《小武》大異其趣。這一次電影的畫面構圖基本上由遠景鏡頭、長鏡頭、極端限制的攝影機運動構成,實際上沒有特寫和手持攝影。正是《站臺》的這種全新手法,使賈樟柯對小津和侯孝賢作品的致敬變得昭然若揭。賈樟柯重點談到了長鏡頭在他作品中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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