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傻。”風清幽幽地說,他撫著她肩處的青絲,宛若想撫平她內(nèi)心的愁緒。
“那日我替楊家小姐嫁到了城主府,洞房花燭過后,我拿到了血殘葉?!睏d娘的身子徒然輕顫,如雨水拍打的樹葉,她的聲音,哽咽得語不成句,“可等我回到家時,娘……娘……娘卻死了。”
風清聞言,緊緊地闔眸,仿佛方才那窒息的一瞬間,知道已是那樣的結(jié)局,攬著梔娘瘦弱的肩膀,能感覺得到她回憶的心此刻正在滴血,一滴兩滴,漫延了她的整個世界,“好了,梔娘,別說了,別說了……”淚水濕透了他胸前的衣衫,梔娘痛苦的聲音,傳遞到了他的心里。這個可憐的女子,一夜失去的東西太多太多了,難怪她對一切都是那樣的淡漠,能讓她上心的東西,幾乎沒有了吧。
梔娘遏制不住內(nèi)心想哭的欲望,她的笑容始終掩藏不了壓抑得太久的悲慟,不停地抽泣著,此時才知道心里原來隱忍著這么多的哀傷。這兩年里非但沒有收獲什么,反而原本擁有的卻在一件件失去。從未有過的絕望,從未有過的凄涼,在這一刻全都宣泄了出來。
歲月一瞬瞬走過,留下的除了不能抗拒的回憶還有什么?
身體一天天復原,梔娘越來越懷念在迷蹤林的日子。這一生注定要孤單,如今只想這一切快些結(jié)束,讓她回歸安寧。
風清離開好些天了,此時梔娘托著腮頰,倚著窗欞發(fā)呆,柔柔的微風迎面拂過,輕輕的,涼涼的。
“梔娘。”
熟悉的聲音響在耳邊,梔娘有些小小的欣喜,搖身回眸,讓泄在她身上的光暈,散落一襲離塵淡雅,“風大哥,你回來了?!?/p>
風清有一瞬看呆了,難怪凌寂云會拉著當新娘子的她回城主府,也許他早已注意到了,梔娘的不凡與特別。踏過門檻,他笑著落坐在凳子上,自顧自倒了杯水說:“你精神恢復得不錯嘛?!?/p>
梔娘微微欠身,盈盈一笑,就好像些許落花隨風飄離,而她,什么都不在乎了,“這都要多謝你的照顧?!?/p>
“別跟我客氣了,我去看了連若依,她的病情基本上穩(wěn)定,相信過不了多久,便可痊愈。”風清招呼梔娘坐下,心中敬佩,“你可真有本事,能解她中的毒?!?/p>
梔娘謙虛地搖了搖頭,抿嘴不語,只是一抹淡淡的笑意浮在眉間。
此時風清對知道醫(yī)術的出處很有興趣,想著世上除了溪畔不遠處葬著之人,還有誰的醫(yī)術能高過自己?可見梔娘不想多談,也就不便再問了。
“風大哥,”梔娘徒然抬眸笑道,“梔娘該走了?!?/p>
風清一愣,有些擔憂又有些不舍地說:“你不是說半個月嗎?還差幾日呢,且你的身子并未全好,還是多休息幾天吧?!?/p>
梔娘斂下些許笑意,起身重新回到窗前,看著院前流淌的溪水,留給風清一弧落漠的背影,“梔娘想快些治好連姑娘的病,看著望月溪畔,梔娘越發(fā)地想家了?!?/p>
風清不想強人所難,“既是如此,你想何時起程?”
梔娘回眸淺笑,沒再吱聲,有風吹入室中,揚起一縷青絲粘在唇邊,窗外鳥雀鳴叫歡愉,和著潺潺的溪水,仿佛在道別。
馬車一路顛簸,上了官道才順暢起來。輕輕掀開簾子,目光掃過漸漸遠去的景致,心竟平靜得不可思議,梔娘淡然一笑,原來放下也不是很難學。
傍晚時分,馬車踏著夕陽的最后一抹余輝輾轉(zhuǎn)入城,直往城主府而去。
梔娘和風清剛下車,驀然見到汪洋從府里神色匆匆地走出來,道:“風公子,梔娘,你們倆怎么在一起?”
梔娘走上前去,輕揚唇角說:“剛在路上碰見了,汪大哥要出去嗎?”不露聲色地將話題轉(zhuǎn)移。
汪洋一尺八的漢子,哪有女子那么心細,道:“城里出了事,王爺吩咐我過去看看。”
城里出事了?又見汪洋神情急切,看來事情不小,風清說:“出了何事?”
汪洋走下臺階,拉過馬侍牽來的馬道:“袁記綢莊上月從傲然城運來邊城的五百匹上等絲綢,在幾十里外的瑞陽山官道上遭劫了?!?/p>
“誰人如此大膽,敢在邊城附近滋事?”風清皺起了眉,彰顯事態(tài)嚴重。
汪洋躍身上馬,緊拉韁繩,扯得馬兒一陣嘶叫,“事情都發(fā)生好幾天了,一點線索沒有,剛從衙門傳來消息說有線索,我正準備去看看?!?/p>
風清舒展開皺眉,微斜身子看向梔娘說:“梔娘,你身子不好,早些回房休息吧。”
梔娘點點頭,看著風清重新上了馬車,和汪洋一同離去。
轉(zhuǎn)身進入府中,想起方才汪洋與風清的對話。父親生前常去瑞陽山采藥,一次自己嚷著要去,父親怎么也不答應,說那里不安全?,F(xiàn)在想來該不會是有山賊之類的人吧?
回到雅絮苑,推開房門,一股淡淡的藥香味撲面而來。自己在這兒住了些日子,將楊秀珍活在世上唯一的存在都取代了,想來還真有些對不起她。她打開窗子,透透氣,整理好包袱里的東西放進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