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學校三天兩頭地收錢,這補課費也是高得越來越離譜,你還不能不交,因為補課也講新課,你不參加就跟不上。肖琳的成績本來就下降得厲害,不補課那是根本不行的。
可肖國華身上并沒有錢,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問:“你媽明天才回來,你后天再交行不行?”
誰知,肖琳臉色一冷,道:“后天交同學們會怎么看我?多沒面子???”
肖國華趕緊道:“好好好,等下我去樓下給你取?!笨磥碛忠獜男庞每ㄉ先‖F了。
一提到錢,肖國華就煩,這一陣子老媽摔斷腿,斷斷續(xù)續(xù)地也寄了一萬多塊錢回去。前兩天弟弟打電話來,說老媽的腿恢復得很慢,說要復診,希望他能再寄一點錢回去。他答應說下個月一發(fā)工資就寄,現在肖琳又要交補課費,真有點吃不消。
男人如果沒有錢,在別人面前是抬不起頭的。就像肖國華,以前一直租房子,每次孔凡玲回來對他說哪個同事又買了房子的時候,他總要經歷一場心理煎熬。
其實,他們的房子不是不能早點買,以前他是主張在深圳關外買一套的,可是,孔凡玲總說那是窮人住的地方,再說對孩子教育也不利,一定要堅持在市內買房子,就這樣,從房價幾千塊就開始看房,總覺得貴,直至看到一萬二三。前年終于房價有點下降的意思,他對孔凡玲說買吧,結果,孔凡玲說再等等,誰知,去年一過年,這房價就像坐了火箭一樣往上躥,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原來看過的一萬二三的房子轉眼就變成了一萬五六。孔凡玲這下急了,趕緊拿出老本,交了首期?,F在這個片區(qū)的房子均價都超過了兩萬。
這房價咋漲的?前幾天搬個梯子還能勉強夠著最低的樹枝,現在,簡直快成天上的月亮了。
“還有啊,等下你還得多給我三百塊錢?!毙ち昭劬Χ疾惶У卣f。
“還要三百干什么???”肖國華問。
“我同學過生日,大家都送禮物,我也不能不送是吧?再說,我身上零花錢也沒有了,不得身上有點錢啊?”肖琳看了他一眼,肖國華覺得那眼神里充滿輕蔑。
肖國華有次看到一本書,書名叫《男孩窮著養(yǎng)女孩富著養(yǎng)》,主要意思就是富養(yǎng)女兒能培養(yǎng)出品位不凡的女性,而窮養(yǎng)男孩能培養(yǎng)其堅忍和頑強的性格。按肖國華的理解就是對女孩子的富養(yǎng),并不是指嬌寵和溺愛,而是在不過分的前提下,盡量滿足她對物質的需求,讓她不會對物質特別期待,說白了,就是讓她別太拿物質當回事。只有這樣她長大后才不會輕易被物質所誘惑,不輕易上男人的當。
現在怎么辦?他咬咬牙說:“那好吧?!?/p>
肖琳將來是要嫁人的,必須培養(yǎng)她鑒別事物的眼光,不要將來被別人的一塊蛋糕就給哄走了。
以前沒有房貸的壓力的時候,肖國華經常帶著肖琳出入各種場合,他覺得這樣能增加肖琳的閱世能力,能讓她不輕易被各種浮華和虛榮所迷惑。一個沒見過大世面的女孩,在紈绔子弟的糖衣炮彈下,很可能被花言巧語所擊敗。而富養(yǎng)的女孩,因為見識多,獨立,有主見,明智,很清楚自己真正追求的東西。
可是,現在,自己倒是培養(yǎng)出了她對物質的滿不在乎,但也讓自己遇到了尷尬。
父女倆慢慢地吃完飯,肖琳進房間寫作業(yè),肖國華慢慢地收拾完廚房,然后坐在沙發(fā)上。又想抽煙,可是,家里沒有煙,想想自己已經一下午沒有抽煙了,不如試試從今天開始就不抽了。
自打住進這個房子,肖國華明顯地感到了壓力。以前在城中村住農民房,雖然每月交房租給房東,像是吃了虧,可是,那時候自己還能跟手下的人經常喝喝小酒什么的,現在做了有房族,他怎么仿佛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首付和裝修的錢不僅挖空了家里的所有積蓄,還讓他們欠了朋友的債。肖國華兩口子賺的是普通薪水,去掉了生活成本和還房貸的錢,很多時候顯得有點捉襟見肘。到現在為止,借朋友的錢還一點沒還上。
自己是男人,天塌下來也得自己扛著。
其實,肖國華不是不能撈點外塊,只要他稍微動動心眼兒,飛一兩張單,也不至于過得這么捉襟見肘。只是,他覺得這樣很對不起公司,很對不起秦總。
正想著,電話忽然響了,是他的一個客戶陳老板。他欠了公司六十多萬的貨款,秦總一直叫肖國華催,可是,這個陳老板總是推三推四地不肯還錢。
他接起電話,道了聲:“你好,陳老板?!?/p>
對方那里似乎很吵:“肖老弟啊,我很想見你,能不能出來坐坐???我就在日升卡拉OK啊?!?/p>
日升卡拉OK離肖國華這里不遠,去那里連車都不用開。這陳老板平時約他總見不到,現在去見見他也好。
于是,他對在自己房間的肖琳喊了聲:“肖琳,你好好做作業(yè),爸爸出去一下?!?/p>
肖琳哎了一聲,也沒出門。
肖國華走在小區(qū)的路上,不知道是誰家的音響在放著潘美辰的那首歌: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以前,肖國華聽見這首歌總還是有點希望的,現在聽見這首歌怎么如此的刺耳?
想想自己跟孔凡玲,有好幾年,周末不是在家休息而是沒完沒了地去看房,現在終于有了房子,可是,卻忽然發(fā)現生活全變了。
以前,一家人還能去吃個大排檔,買個新衣服什么的,現在,一切都是為了房子。
每天最擔心的就是公司能不能按時發(fā)工資,借的錢可以晚還,可是房貸卻是不能晚還一秒鐘。他和孔凡玲現在每天還是喜歡看房價,房價又漲了,他們開始慶幸自己早日加入了“組織”,不然的話,還得看著房價上漲而沒有加入“組織”的資格。
可是,這在“組織”里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好混的,于是,開源節(jié)流成了兩個人每天必須做的。以前去超市買菜,現在改去對面城中村的市場了,開始一毛一毛地跟小販砍價;穿衣服也開始去華強北的那些所謂出口轉內銷的店,除了肖琳,孔凡玲跟肖國華的衣服絕對不超過五十塊;再后來,發(fā)展到看電視不開燈,洗菜水不倒留著沖廁所等。用肖國華的話來說,現在整個是一個葛朗臺家族。
每次看到報紙或電視上說誰中了五百萬,肖國華就想去買十塊錢的,可是,每次這個想法都叫孔凡玲制止了,說還不如買十塊錢肉來得實在。想想也是,自己沒有那個財運,別去給他人作貢獻了。
如果手頭有錢,肖國華會選擇提前還貸,這樣不僅可以減少房貸利息的支出,更重要的是可以過那種無債一身輕的日子。而且,他和孔凡玲的房貸是十五年,如果不提前還貸,利息支出是非常巨大的。
可是,這也就是個美好的愿望而已,現在連日常生活都有問題,哪有錢提前還貸呢?
到了小區(qū)門口的銀行,他想了想,用信用卡透支了兩千塊,給肖琳一千三百塊,自己還剩七百塊,車子該加油了,得留點吃飯錢、加油費和過路費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發(fā)工資。
走到日升卡拉OK的門口,小崔打來電話,他張口就很不客氣地問:“肖經理,你憑什么扣我錢?”
“叫你去跟劉志輝收款,你偷懶不去,他卷款跑了,扣你五百算輕的?!?/p>
“你這人有沒有一點同情心?我一個月底薪才兩千五,上個月的業(yè)務提成少得可以忽略不計,你扣我錢還有沒有點同情心?”
這個小崔跟官昌菊整天膩在一起,肖國華一直覺得他是對那個碩大的圓形物體有迷戀感,不然的話,他怎么處處跟自己作對而處處維護官昌菊呢?
“同情心?小崔,你說這話就特沒意思了,我要不是有同情心,按照末位淘汰制,你早都被淘汰去人才市場了。要不是我在秦總面前說你還有兩個訂單在跟著,你還有資格這么跟我說話嗎?”
“你這種口氣就是想逼我自己辭職嗎?”小崔說這話明顯有點底氣不足。
肖國華站在路邊,一個穿著暴露的女人沖他拋著媚眼兒。他轉了一個角度,說:“辭不辭職是你自己的事,扣錢不是我扣的,我也沒有這個權利。不過,我要提醒你一下,做人要厚道,不要看有人表現得特別關心你,你就感恩戴德,沒準將來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掛斷電話,肖國華一轉身,那女人還沖他笑:“老板,請我進去喝一杯唄?”
他不理她,繼續(xù)往前走,沒承想那女人居然上來拉他。他使勁甩開她,一溜小跑向日升卡拉OK的大門跑去。
那女人在后面狂笑著:“你真不是個男人。”
不是男人?以前肖國華沒買房子之前還是很男人的,出去應酬偶爾也風流一下,可自打買了房子,他還真沒干過一次這種事。唉,沒有錢,做男人難啊。
肖國華進了包房,發(fā)現那里已經坐了幾個人,陳老板還是帶著他那個出納兼情人咪咪。這個咪咪的名字叫得真貼切,因為她長了一對洶涌的咪咪,那尺寸要是去國際上選美估計也能弄個銅牌。
另外兩個沒見過,據說都是陳老板的客戶,看樣子已經喝得差不多了,兩個人都摟著個小姐,像啃蘋果一樣啃著。
見肖國華進來,陳老板立刻滿臉笑容地上來跟他握手,咪咪也過來用咪咪蹭他。
肖國華幾次想談談那筆貨款的事,可陳老板一直說今天只喝酒不談生意,沒等肖國華反應過來,就塞了一個坐臺小姐在他身邊。
坐臺小姐穿一件粉紅色的高開衩旗袍,胸部豐滿,腰肢纖細,兩條修長的大腿輕輕顫動著,往肖國華身邊一靠,他的下面馬上就有了反應,趕緊喝口啤酒壓住。
胡亂喝了一陣子,肖國華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對陳老板說:“你那筆貨款得趕緊打回來啊,秦總現在都急了。”
陳老板笑著說:“兄弟,你別催我啊,現在金融危機,我這不是周轉不開嗎?這么著,你再容我兩個月,我一準兒還上?!?/p>
說著,他一使眼色,咪咪馬上靠過來:“肖經理,咱們都這么多年的老關系了,陳老板的為人你還不知道嗎?現在真是遇到難處了,就麻煩你在秦總那里通融通融唄?!彼拇筮溥洳湓谛A的身上,癢癢的。
肖國華往一邊閃閃,顯得很為難地說:“陳老板,你要理解,你應該知道這筆貨款我們公司也是很急需的。再說,收不回來,秦總能饒了我嗎?”
陳老板嘻嘻一笑:“這個我能理解,所以啊,不會叫肖經理你難做的?!闭f著,從身邊的包里拿出一個信封就往肖國華的包里塞。
肖國華拼命地拒絕,陳老板也就不再說什么,舉杯跟肖國華喝酒。
喝了一會兒,肖國華感到有點頭暈,而他身邊的小姐又不斷地摸他。肖國華對性誘惑一直缺乏抵抗力,她這么一摸,他再也忍不住,也跟陳老板那兩個朋友一樣,抱著小姐放肆起來了。
陳老板走過來,悄聲地問:“要不要上樓?”
日升卡拉OK的樓上就是炮房,上去就可以開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