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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父親的藍(lán)色杜森伯格(7)

有一種愛叫我不在乎 作者:(美)勞拉·蒙森


我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專業(yè),為了電影學(xué)位,我還進(jìn)修了劇本創(chuàng)作課程。但是,有一回老師布置了一幕30分鐘的作業(yè),在快要寫完整個劇本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我意識到,原來3年半以來,我一直都在學(xué)習(xí)錯誤的東西。

電影教授對那份“杰作”的反應(yīng)幫了我一個大忙,“這根本不是電影!快把這東西送給英文系的那些呆木頭吧!”雖然這聽起來不怎么像“幫忙”--特別是當(dāng)我看到教授給評的那個“差”之后。

我站在英文系主任的辦公桌后面,漲紅著臉,心里充滿了絕望,手上捧著厚厚一摞稿子,稿紙上都留了雙倍文字行距(我根本不知道,即使再過20年,幾乎還要這么干)--我聽見了心里的叫喊。

系主任翻著那摞稿子,嘴里念叨著:“天吶,你怎么會跑去學(xué)電影了?”第二天,我就進(jìn)了高級寫作班,寫出了自己的第一個短篇。這個短篇得分是“A ”,它還贏得了全州作文競賽的第三名。然后,就是那個周末家長會,就在那天,我全跟父母說了。

但他們倆都茫然地瞪著我,這超出了他們的考慮范疇--要以寫作為生?在他們周圍認(rèn)識的人里,沒有誰知道什么作家。

也許,這就是我選擇當(dāng)作家的原因。

我不知道父親最后是否接受了寫作這東西。不過,有個傳聞軼事讓他印象很深,他也一直跟我念叨:“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可是被人拒絕了20多回,然后才出版了第一本書?!?/p>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收到的拒稿信不知不覺就遠(yuǎn)遠(yuǎn)超過20份了。慢慢地,父親也不再提那輛藍(lán)色杜森伯格了。我能肯定,這是因為父親不想讓我難受。

直到父親去世的那一天,他的桌子上還擺著那副鎮(zhèn)紙。我也知道,這塊寒酸的、貼著褪色照片的木頭,對父親來說,和真實的杜森伯格沒什么兩樣。

父親是我的擁躉。父親知道我是誰,他清楚我的本性。父親知道我生來心思細(xì)膩,熱情洋溢,還有一點多愁善感。他知道我非常想去冒險,也知道我嗓門大、笑聲大而且話癆。父親常常四處炫耀,說寄宿學(xué)校的一位教授曾經(jīng)這樣說過我,“勞拉就像一本翻開的書”。也許,那些胡蜂人多半會加上一句:“那她最好偶爾也合上一會兒?!钡赣H不會那樣想。

父親從沒有讀過我寫的書,他只看那些《讀者文摘》(Reader’s Digest)。不過,在家庭聚會上談起這些書的時候,父親總是我的忠實聽眾。那時我會給他讀上幾段--盡管沒聽到一半,父親就睡著了,但我覺得沒什么。大家要知道,有人如此地信任你,甚至不需要你的回報,這該是怎樣的難能可貴呀?我希望自己就是那個幸運兒。我也希望,自己并不是那個唯一的幸運兒。

后來的一切都毋庸多言了。在父親彌留的最后幾周里,我一直陪著他,住在特護病房里。我們倆一起看了一部租來的電影,馬克斯兄弟(Marx Brothers)的《歌劇院之夜》(A Night at the Opera),雖然隔著氧氣面罩,我也能感覺到父親在笑。他說:“噢,勞拉,你也能做到。我們倆一向都有那種幽默感??!”說完他推開面罩,抬眼看著我,“你總是那么心有靈犀?!?/p>

“你也是,爸爸?!蔽冶M量不哭出來。

幾周之后,父親去世了,但我還要強抑悲傷。我記得什么是當(dāng)務(wù)之急,那就是該死的、都說爛了的自愛。自己被人嚴(yán)辭拒絕了20年,財務(wù)上的壓力瀕臨極限,而愛人還越來越意志消沉、不求上進(jìn)……我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捷徑能越過重重障礙,找到自愛。事實上,我一直在假裝自愛,假裝到不再自愛。

如果一生中能有個人與自己真正靈犀相通,那么,我們就是幸運的。

我有兩個這樣的人:我的父親,以及我的丈夫。

假如我能馬上打電話給父親,我要先感謝他如此地信任我,然后問問他,40多歲的沮喪男人到底會想些什么,他會怎么想爛透了的事業(yè),他會怎么想瀕臨滅頂?shù)膫鶆?wù),他會怎么想自己居然不再愛的妻子--而這些歸結(jié)為一句話,他會怎么想自己不再自愛。

我知道父親會對我說什么。他會說:“你需要睡個覺。快上床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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