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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共和行政

歷史竟可這樣讀2:變革時代的君臣博弈 作者:老絲


周厲王被嚇壞了,他很嗜血,可更怕流血。他取別人的命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可別人若來取他的命,他嚇得膽汁比眼淚還多。

他蜷縮在彘地一動不動,九頭牛也拉他不回。

召公很無奈,周公也很無奈。此時的召公、周公是周武王時召公奭、周公旦的嫡系子孫,因為先祖的功績,所以世世代代襲此望號,以為輔佐周王的卿士。

太子靜也不能登基上位,他只好繼續(xù)待在召公家,因為他爸爸人雖不回來了,職位卻還霸占著。

國家由此陷入了權(quán)力真空。幸好,沒有任何政治疙瘩是中國人的智慧解不開的。

召公、周公兩人從此攝行權(quán)位,代理國政??蛇@種完全創(chuàng)新的模式必須要取個明確的稱呼,以留存檔案,否則后世很容易誤認(rèn)為他們是篡權(quán)。

幾經(jīng)考慮,終于拍板。曰:共和。

一個在現(xiàn)代社會充滿蒙汗藥芬芳的官方詞匯,在召公、周公手中華麗地誕生。這大概也為政協(xié)的誕生提供了最早的政治啟示。

共和十四年,周厲王駕崩。

召公、周公發(fā)揚了先祖周公旦的風(fēng)范,主動退出舞臺,把太子靜扶上了寶座,是為周宣王。

周宣王上臺后,可比他爸爸、爺爺甚至爸爸的爺爺都輕松多了。這十四年來,召公、周公把一個千瘡百孔的帝國給一點點地修理縫補(bǔ)好,虔誠地交到了他手中。

周宣王很開心。他向來喜歡繼承豐厚的遺產(chǎn),而討厭白手起家。其他人當(dāng)然也希望這樣,但其他人當(dāng)然連希望的機(jī)會都沒有。

周宣王還很聰明,聰明的含義之一是懂得利用人,尤其是利用老實人。

他把召公、周公二人繼續(xù)任命為國相,幫他治理國家。國家想不發(fā)達(dá)實在已不可能,所以,水到渠成,周宣王實現(xiàn)了大周王朝中興的豐功偉績。蒸蒸日上,國泰民安,頗有成康盛世之遺風(fēng)。

但往深里一探究,周宣王似乎只是個擺設(shè),成績都不是他作出來的,像后世蜀國的阿斗一樣。

不過,周宣王決不阿斗,他也很忙。他也有自己的事業(yè),那就是,打仗。

不是侵伐,而是自衛(wèi)。因為很多朋友想趁著當(dāng)初大周王朝的動蕩來撈點好處,他們的目的是打個措手不及,然后裹著掠到的人口財物拍屁股走人。

這些朋友我們都已比較熟悉:淮夷、徐夷、匈奴、犬戎。

可遺憾的是,這次他們來得太遲,脫身太慢,周宣王已充分想好了應(yīng)敵之策。我們知道,他不太需要處理政治,所以他把滿腔的熱忱都拋灑在了軍事上。

因敵制宜。這就是周宣王的竅門。首先,他選擇實力最小、騷擾最頻繁的淮夷、徐夷下手,傾六師之精銳,一鼓作氣把他們給滅了,就像清除了牛皮癬一樣淋漓暢快。

周朝的直控版圖也因此大大拓展,延伸到了江漢淮河流域。

其次,對于匈奴則采取利用地方部隊堵?lián)舻牟呗?,只要不讓他們禍害太大即可。周宣王知道,一旦淮夷、徐夷被剿滅,匈奴會自動跑回家。他們并不愿意和六師來個大決戰(zhàn),他們只是喜歡撿現(xiàn)成便宜。而由于其游牧民族的高機(jī)動性,一時之間又消滅不了他們,唯有以預(yù)防為主。

匈奴這個頭疼的問題,好像一直是中原統(tǒng)治者的腹心之疾,不但在周,而且一直延續(xù)到秦,到漢。這也是蒙恬修長城的動機(jī)、霍去病封狼居胥的根由。

再次,對于犬戎,由于其實在太遠(yuǎn),周宣王只好讓臨近的地區(qū)組兵抗擊。這個任務(wù)自然落在了秦人的頭上,可惜,秦人實在不爭氣,竟然被犬戎打敗了。這也為后面的悲劇埋下了隱線。暫且不論,待敘。

從整體上來看,周宣王是大獲全勝的。

國家經(jīng)濟(jì)發(fā)達(dá),再也不需要像他父親一樣采取變態(tài)的法子來橫征暴斂;人民生活安康,像成康先祖時一樣整日沐浴在快樂幸福中;四方邊境穩(wěn)定,既免除了干戈之苦,又不再需要提心吊膽地?fù)?dān)憂烽煙四起。

高枕無憂。這就是周宣王目前的狀態(tài)。

好事成雙。十一年時,又發(fā)生了一件讓周宣王樂呵呵的事:魯武公來朝。魯國自周公旦兒子伯禽受封,自此已八傳。

諸侯來中央朝貢并不是稀奇事,但魯武公的不尋常在于他帶來了兩個人,兩個兒子:姬括與姬戲。

周宣王竟然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姬戲。喜歡上一個人并不需要理由,不僅是男女之間,長晚輩之間亦如此。

周宣王越處越覺得姬戲是個乖寶寶,無論如何自己也要給他點獎賞。榮華富貴,姬戲已經(jīng)有了,因為人家畢竟生在王侯之府。

周宣王一思量,姬戲缺少的只有一樣?xùn)|西,那就是政途。姬括是嫡長子,是不可動搖的接班人,姬戲只有眼巴巴的份。

在姬戲干涸的眼神中,周宣王看到了失落和焦盼。姬戲可憐兮兮地望著周宣王,他是唯一能扭轉(zhuǎn)乾坤的人。

周宣王直接把魯武公找來,嘴巴一張向他宣布了自己的命令:必須立姬戲為太子。魯武公唯唯諾諾,胳膊是扭不過大腿的。

可是,這卻讓一個人異常地焦慮起來:大臣樊仲山父。

樊仲山父道:陛下一定要立姬戲為魯國太子?

周宣王點點頭道:朕意已決。

樊仲山父道:陛下有沒想過此事的惡果?

周宣王笑道:煩愛卿為朕言之。

樊仲山父道:立儲本為諸侯內(nèi)政,陛下強(qiáng)行干涉之既已不妥,而現(xiàn)又廢長立幼,從此后天下若紛紛仿效,政綱豈不因此大亂?祖宗成法尚有何威?

周宣王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方道:魯為至親,朕不過稍建議一二,聽則行之,不聽則棄之,大夫又何必如此提綱上線?

樊仲山父悲聲道:陛下之說固輕描淡寫,然微臣恐此造釁一開,天下不復(fù)常法,無數(shù)流血叛逆將由此而起!

樊仲山父的擔(dān)心后來果真成了事實,在五百余年的春秋戰(zhàn)國中,因此而導(dǎo)致的流血事件不可勝數(shù)。上梁不正下梁歪,領(lǐng)導(dǎo)者,不可不慎。

魯武公歸國不久后就辭世,姬戲繼位:是為魯懿公。

姬括也沒有什么埋怨的了,這畢竟是上面的意思,上面的意思那就是鐵板釘釘?shù)氖聦?。所以,在抑郁中,他默默地死去?/p>

可是,有人卻為他打抱不平。伯御,他的兒子。

父親可以謙讓,可是他不會。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渴望當(dāng)老板。這個位子本來就是他的,只是被他叔叔借助外力無恥地奪去了而已。

天高皇帝遠(yuǎn),伯御決定兵行險招。

二十一年(前807年),伯御領(lǐng)兵突襲內(nèi)宮,殺死魯懿公,并于次年自立為主。

當(dāng)周宣王獲得情報時,這已是既成事實。

伯御很希望周宣王不要再多管閑事,就如此地順其自然。畢竟周宣王若直接出兵干涉,在法制框架內(nèi)是有些歪理的。在周朝時,諸侯和中央之間是一種松散的服從關(guān)系,除了歸屬外,諸侯國的內(nèi)政基本是自我決斷。

可是,周宣王不會忍,這相當(dāng)于他被人狠狠地甩了一耳刮子,然后你卻讓他勿急勿躁。但周宣王卻很能等,一直等到了十一年后。

三十二年,周宣王率領(lǐng)六師,直撲曲阜,一舉攻克,斬殺伯御于馬下。

他終于輕松吐了口氣。凡敢惹我者,這就是下場。不過,周宣王卻還不能立刻班師返回豐鎬。

他還要為魯國找一個接班人,這個接班人還必須能慰藉魯懿公的在天之靈。魯懿公的弟弟姬稱被周宣王捕獲到了眼中。

因為據(jù)樊仲山父調(diào)查來的情報,姬稱“賦事行刑,必問于遺訓(xùn)而咨于固實”。換句話說,姬稱每做一件事都要遵從前代的法子,如果前代沒有,他寧愿不做,或者是向大老板周宣王來請教。

姬稱被扶上寶位,史稱魯孝公。他不孝也不行,我們已說過,周宣王向來只喜歡乖寶寶。

可是,剛回到國都,周宣王卻自己先不乖了起來。他突然開始強(qiáng)烈厭惡起一件事: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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