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西瓜的麻煩(11)

號子里的那些人 作者:夏泊


    隨他怎么想,我所需要的是只要他別盯著我就行。他的眼光扭開了,我就繼續(xù)干下去。這事在完成前不能讓李如虎發(fā)現(xiàn),如果發(fā)現(xiàn)了,他肯定會當場發(fā)難。他會深挖猛追是誰給我透露了消息,再盡力由此揪出一個小集團。由他導演的一個李如虎和反改造集團作斗爭的鬧劇就算演成了,他就會在呂干事面前露一鼻子,立一功。

    我們同是犯人,“政治地位”卻大不相同。就跟社會上雖然標榜人人平等,實際上要分三六九等一樣。犯人中級別最高的是“人民犯了法,也要坐班房”的那些人。例如肇事司機。如果是國家干部犯法進了監(jiān)獄,那就是犯人中的精品了。因為他們本是國家的人,只因一念之差,一不留神滑進了監(jiān)獄,對政權絕對沒有刻骨仇恨,是應當被政府重用的。這類人如果犯了不是太嚴重太顯眼的錯誤,一般說來是不會有什么事的。就像那些犯了錯誤的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一樣,得先經(jīng)人大政協(xié)同意罷免后才能追究刑事責任,有個相當保險的緩沖階段。

    刑事犯屬于第二等,也算上等犯人。他們自豪地說咱們不就是偷個錢包搞個女人嗎?既不反黨又不反革命,是經(jīng)濟問題作風問題,不是政治問題,咱們和政府還是一條心的。因此當他們犯錯時一般不會把他們的行為往政治上靠,不會說他們是成心推翻政權的階級敵人。處理當然要輕些。

    歷史反革命的地位次于刑事犯,但他們可以振振有詞地說他們過去的確當過反革命,而那是歷史上的事,現(xiàn)在早已具結悔過,早已不再反革命了。說他們在新社會的監(jiān)獄里改造了這么多年,受黨教育那么長時間,哪兒還會跟政府有二心呢?這種級別的犯人犯了錯誤后處理得比刑事犯重些,鬧不好就又能跟政治掛上鉤,又成了階級敵人。

    最下等的就屬我們這些現(xiàn)行反革命了。既是政治犯,又是現(xiàn)在還在反著革命的現(xiàn)行反革命,只要一犯錯誤就得往政治上靠,就能歸結于“反動思想大暴露”,處理也最重。

    我是我們一分隊最年輕的現(xiàn)行反革命,是“人民犯”和刑事犯及歷史反革命們共同監(jiān)視的重點對象之一。同樣的事,放在別人身上不是事,擱到我身上就能讓他們分析出反改造反革命的政治企圖來,所以我得事事小心、時時小心。就說那次“說怪話搗亂學習”事件吧,那教訓就讓我永志難忘。

    那還是小財迷引起的。因為每天都要學兩個鐘頭的習,學習的時候還只能說正經(jīng)的,學習就成了最枯燥最乏味的事。誰要是在正兒八經(jīng)的學習時間里能說兩句不會被揪住辮子的笑話,那他算高手。小財迷就是高手,那小子雖說年齡不大,肚子里的“咕咕喵”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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