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按計劃行事。
要離先是來到吳王宮殿,在闔閭的寢宮發(fā)生了一幕"血案":要離用竹劍假意刺向闔閭的手腕,闔閭的侍衛(wèi)出來抵抗,由于他們知道事情的真相,都不忍砍掉要離的手臂,情急之下,要離只好自斷右臂,鮮血濺了一地。闔閭直嘆要離的勇力。
要離逃往慶忌所在的衛(wèi)國。闔閭也不時機的燒死了要離的妻子,并派使者把要離刺殺闔閭的假消息散布到各諸侯國,稱要離已經(jīng)成了吳國的罪人,舉國上下都憎恨他,希望把他千刀萬剮。
消息很快就傳到衛(wèi)國,大將軍慶忌聽說了此事,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激動的說:"此乃壯士也!要是這個壯士被我所得,豈不是天助我也?"在慶忌說完這句話的半個月后,一個失去右臂,面容丑陋,身材矮小的男子來到了他的面前,此人正是要離。
此時的要離衣衫襤褸,像一個乞丐,不變的是他那一雙眼睛,依舊像鷹一樣犀利。慶忌從這雙眼睛里讀出了一個勇士的堅定與決絕,卻沒有讀出這雙眼睛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要離悲痛的哭訴:"闔閭老賊砍我手臂,燒我妻子,要離與他不共戴天!請慶大將軍收下要離,要離誓死追隨大將軍左右。"慶忌被要離的慷慨陳詞所感染,第一眼就喜歡上了要離,這正是大丈夫所為。
慶忌用國賓的禮遇來款待要離,并與要離同塌而眠,促膝長談,慶忌最感興趣的莫過于闔閭目前的軍力如何,要離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慶忌以為,上天送給了他一個猛士,卻不知道送給他的確實一把匕首。
慶忌委以要離重任,把訓(xùn)練士兵的權(quán)利交給他,要離為進一步得到慶忌的信任,決心把自己偽裝得更厲害,幾乎天天在士兵面前痛斥闔閭的暴行,并與士兵一起立下誓言:殺死闔閭。
要離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要燒一些紙錢,慶忌看見了,問他這是為何。要離回答,闔閭燒死了他的妻子,這樣做是為了紀(jì)念自己的妻子,同時也時刻提醒自己不忘闔閭的殺妻之仇。慶忌對要離的表現(xiàn)很滿意,要離的嫉惡如仇不正是當(dāng)年的自己嗎?老天真是有眼,把一個與自己有相似經(jīng)歷的勇士送到了他的面前,從此他不再寂寞了,他將與要離一起奮斗,報國仇,除家恨。
慶忌對要離完全放下心來,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交給他,與要離面對面接觸的日子也越來越多,慶忌開始有點離不開要離了,并對要離產(chǎn)生一種復(fù)雜的情感,那是一種英雄對英雄的仰慕。
同樣,日子一長,要離也越來越覺得慶忌是一個真漢子,真英雄。其中有一件小事讓要離深受感動。
慶忌的一個士兵,一個很普通的士兵,慶忌甚至還不知道這個士兵的名字,只是聽說這個士兵在訓(xùn)練時受了傷,就親自跑去慰問,查看他的傷勢,鼓勵他,還替這個士兵喂湯藥。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而那個受傷的士兵則立下誓言:下輩子還做他的兵!
慶忌除了對自己的士兵愛惜有加之外,對普通老百姓也懷著一顆悲憫之心。逢年過節(jié),慶忌都要熬上一大鍋粥,然后派手下為窮苦人家送去。慶忌專門騰出一間屋舍,安置那些老無所依的鰥寡孤獨之人,一切費用由他自己支付。
烈日下,慶忌正在對一個笨拙的士兵循循善誘,看著他高大的背影,要離突然想,如此一個勇士,有什么理由要刺殺他呢?我的選擇是對了還是錯了?
與慶忌在一起的日子越久,這樣的念頭越強烈,甚至要離會產(chǎn)生一種罪惡感,殺慶忌就等于殺自己所敬仰的一個英雄,就等于摧毀自己所有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
其實,有很多機會,要離可以下手。
與慶忌一起圍獵的時候,他完全可以趁其不備向慶忌放冷箭。
與慶忌一起赴宴的時候,他就坐在慶忌的旁邊,他完全可以把匕首藏在衣袖中……
甚至,慶忌與他單獨談話的時候,與他同塌而眠的時候……
機會太多了,可是,要離始終沒有下手。
他似乎在等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在越容易下手的時候他越?jīng)]有下手的欲念。
吳國的信使悄悄的找到要離,再一次鄭重的轉(zhuǎn)達闔閭的命令,讓他盡快除掉慶忌。
要離什么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該來的還是來了。
慶忌采納了要離的建議,出征吳國。
慶忌與要離同乘一艘戰(zhàn)艇。這天晚上,月光如水,第二天早上他們就要到達吳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明天就要報仇雪恨,多年的心愿就要實現(xiàn),慶忌激動不已。無法睡眠,于是在船頭擺下酒席,與要離同飲。
而要離此刻的心情是復(fù)雜的,吳國的使命在他的腦海里翻滾,如果今天不下手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刺殺慶忌!這是他的諾言。
無論慶忌是一個這樣感天動地的英雄,可是在國家大義面前,要離沒得選擇。
要離敬慶忌三杯酒,要離一飲而盡。慶忌大呼好,也一杯一杯的痛飲,一杯下肚,兩杯下肚,直到第三杯的時候,一把鋒利的匕首直刺慶忌的胸膛,刺進慶忌的心臟,穿過后背。
有些事情你永遠也想不到。最大的敵人也許就來自你最信任的朋友。直到現(xiàn)在,慶忌才理解這句話的深刻含義。失去理智的慶忌瘋狂的把要離抓了起來,沉入河水里,又提起來,再沉下去,沉溺了三次,才把濕漉漉的要離放在自己的膝上。
慶忌的氣已消,他旁邊的侍衛(wèi)涌過來,要殺死要離。
慶忌卻大聲阻止身邊的侍衛(wèi),說道:"敢如此刺殺我的人也就要離一人,怎么可以一天之中同時失去兩個壯士!"語氣決絕而沉重,然后,慶忌仰天長嘯,為什么--他永遠也不會知道為什么了,因為在他發(fā)生最后一聲吶喊時,慶忌,這個義薄云天的壯士嘔血身亡。
時間在一剎那停止。四周一片死寂,船上的士兵都被定住了。
而要離,曾經(jīng)作為俠士的要離,熱淚盈眶,心如刀絞,他迷失了自己,他的手沾滿了英雄的血,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跪下來,跪在慶忌的尸體旁,這是他第二次下跪,向慶忌磕了三個響頭,抽出他的寶劍,割破了他的喉管,倒在了慶忌的旁邊。
這是要離,對他的祖國,對他的妻子,對他所仰慕的英雄慶忌做最后的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