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點鐘的時候,北洋軍的炮彈果然準時在陶莊前線陣地炸開。這次看來是新式的日本野炮,爆炸力甚大。第一師也不過在師炮團有二十四門同樣的野炮。這些炮彈打得也準,眼看著一營二營的野戰(zhàn)工事上被炸得火花四濺,煙塵四起,不時有殘破的肢體被炸裂開來,四下亂飛。
何燧第一時間感覺到了不對,手把望遠鏡都攥出水來了。這次敵人上來的,定然是主力中的主力,精銳中的精銳!他趕緊傳令:“把支隊司令部的勤雜人員都搜羅起來,編組一個臨時連,我手里要掌握些預備隊!”
張雄夫在第一線上感受的壓力更大。旅長都壓到了直后方幾百米的地方督陣,他這個團長也只有上第一線了。他掌握著最正面的第一營,左翼是二營。這一陣炮彈打過來,猛烈的火力就壓得人抬不起頭來。用木料麻包搭起的大大小小的火力發(fā)射點,硬生生地被摧毀了不少。他脖子里面全是土,肚皮緊緊地貼著地面。心里面在發(fā)狠:“要不就是一顆炮彈把老子送上西天,只要不死,老子就在這里和你干到底!”
炮火的硝煙還沒有散去,灰色的北洋軍大隊就朝上面擁了過來。這支部隊和前幾天北洋第五鎮(zhèn)的明顯不同,從一開始就悶著頭沖鋒,但也不是亂沖,而是成隊形成波次。在前面的一直就跑在前面,在后面的就緊緊跟在后面,也不打槍,只有六架重機槍側(cè)射支援。那些帶領沖鋒,戴著有金線大檐帽的下級軍官,都拔出了西洋式的軍刀,沖在隊列的最前面。
張雄夫爬了起來,往身邊一看,兵士們還能動的都上了發(fā)射陣地,沒被打壞的機槍也接上了彈帶。但是這幫剽悍的敵人,已經(jīng)沖到離自己不過百米遠左右的地方,連帶頭的那個結(jié)實的小軍官猙獰的面容,都快看得清楚了。
陣地上的步機槍火力一起發(fā)射了,齊射的聲音連在一起像在戰(zhàn)場上刮起了大風一樣。一營還剩下的幾架重機槍的火舌將沖在前面的敵人像麥子一樣割倒。但是敵人的沖鋒隊形很分散,后面的馬上就趴了下來,借用地形地物還是不斷地朝前運動。他們也開槍了,密集的彈雨在幾個機槍陣地上激起一道道小煙柱。機槍射手不斷地被打到,也不斷地換上去。敵人總借著這一點工夫爬起來沖幾步,然后又趴下,無論如何總是不后退。
張雄夫都抄起了步槍變成了戰(zhàn)斗列兵,這下可碰著硬對手啦!今天還不知道有沒有命活下去呢,援軍到底什么時候能到來?
這一仗從上午打到中午過后,還沒有停歇的跡象。北洋第十一標幾次沖進了陶莊的陣地,都被不要命的張雄夫帶隊用肉搏趕了出去。每次當北洋軍沖進陣地的時候,何燧就指揮山炮發(fā)射,阻斷北洋軍跟進的部隊。他手頭唯一一個連的預備隊也早填了進去。陣地早就被打得稀爛,傷員不斷地送下來,最后實在送不下來了,傷員都在戰(zhàn)線上堅持持槍戰(zhàn)斗。這支北洋軍出奇的頑強,其他部隊打了幾次沖鋒攻不動,這一天也就算了。這支部隊卻足足打了七次沖鋒,每一次進攻都是嗷嗷叫。
何燧咬著牙站在炮兵陣地上問:“還有多少炮彈?”旅屬炮兵營長韓海天的臉也被硝煙熏黑了,胡亂地擦了一把臉:“本來咱們準備了一個基數(shù)的彈藥,但是今天上午每門炮都打了六十來發(fā)啦!補充要到晚上才來,咱們八門炮,現(xiàn)在加起來炮彈也沒有一百發(fā)了?!?/p>
何燧在陣地上走來走去:“把炮彈都集中在一個連手里。多余的炮和炮手都退到薛城去,這些都是咱們的寶貝!你們營的馭手、夫子和槍兵都集中起來,有槍拿槍,沒槍隨便你找個什么玩意兒,跟老子上一線去!援軍晚上才到。咱們怎么樣也要撐下去!”
吳佩孚也站在自己陣地的高處看著陶莊方面的硝煙彌漫。自己的部隊又一次地退了下來。帶隊發(fā)起進攻的蕭耀南左手掛了彩,胡亂包扎了一下,跑到他的面前:“標統(tǒng),這幫南蠻子是硬茬子!火力組織得不怎么樣,但是夠拼命,這第七次咱們也被打下來了。我的營要喘口氣,調(diào)王承斌的營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