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師的全部高級軍官都在醫(yī)院的院子站著,身邊圍了一大群的護兵。包括第一旅征塵未洗的那些軍官們,他們在手里擺弄著手槍,一個個目光陰沉。
樓上的手術(shù)室里,慕處長和徐州本地的醫(yī)生都在緊急地對師長進行著搶救。白斯文蹲在地上,抱著頭不說話。他今天已經(jīng)被陳山河打了兩記耳光,被呂逢樵踹了一腳,要不是何燧拉著,這些軍官就能撕了他。
第一師一路北伐過來,接連都是勝利。大家正是心氣最高的時候,但是師長卻被人打了黑槍,生死不知。這些帶兵過千近萬的軍官們這時才感覺到自己好像失去了依靠,不知道前途在哪里。第一師這些由第九鎮(zhèn)的敗兵、學(xué)生、農(nóng)夫、降兵組成的混亂攤子,都是師長從10月23日這天,用兩個月時間捏合在一起的,世人都知道第一師這兩個月來做了多少轟動全國的大事!每個軍官都見過師長整天背著手不說話在師部轉(zhuǎn)悠,一轉(zhuǎn)就是一兩個小時。有些老人還和師長在攻打制造局的時候并肩戰(zhàn)斗過。
這個第一師現(xiàn)在的局面,都是師長帶著他們打出來的?。∷商斓夭徽f話想心思,又為第一師傾注了多少心血?每個士兵軍官拿的餉錢,手里的家伙,那樣不是他辛苦籌劃出來的?第一師現(xiàn)在的名聲局面,哪樣又不是他親自率領(lǐng)打出來的?
張雄夫低吼一聲,抄起手槍就要出門。何燧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里?”張雄夫咬牙道:“老子去把徐州抓的俘虜都干掉!這幫北軍,就沒一個是好家伙!”
何燧還沒來得及說話,吳采已經(jīng)冷冷地從院子外走了進來。他在雨辰倒下的時候,接攬了全部穩(wěn)定軍心民心的任務(wù)。在外面奔波了幾個小時,終于初步把徐州的局勢穩(wěn)定,又給張季直去了電報,對后方留守處嚴密封鎖消息,忙到現(xiàn)在才趕來醫(yī)院。
看見張雄夫在那里發(fā)作,他冷冷道:“你要做什么,你部隊里沒有北方人,一旅二旅補了多少北軍的俘虜,你想自己的部隊先亂起來么?紀處長,把張團長看起來,讓他冷靜一下!”
除了雨辰,全師他的命令無人敢于違抗。幾個憲兵把張雄夫帶了下去。這個粗豪的漢子明顯眼里帶著淚花,默默地朝吳采敬個禮,順從地跟著走了。
吳采又掃視一眼場中不做聲的軍官們:“都站在這里做什么?都回去掌握部隊,記得和部隊說師長只是小傷,把軍心穩(wěn)定??!誰要亂傳亂說,搞得部隊有騷動,我第一個就讓他受軍法處置!灼然、無病,還有逢樵,你們留下來?!?/p>
“白隊長,師長的傷到底怎么樣?”吳采嚴肅地看著白斯文。白斯文努力地挺直了腰,要哭不哭地回答:“師長倒下的時候傷口就大出血,兩個急救包都按不住。那個北軍士兵還不斷地打槍,又打倒了我們?nèi)齼蓚€兄弟。好容易摸上去把他干掉了,就把師長最快速度送進醫(yī)院。師長進手術(shù)房的時候清醒了一下,還說請參謀長掌握好部隊……”
吳采他們都沉默了,只有何燧勸了白斯文一句:“軍人流血不流眼淚!你先下去吧。保護師長不力的責(zé)任,我們以后再商議?!?/p>
吳采看著手術(shù)房里的燈光,半晌沒有說話。終于他轉(zhuǎn)過了身子,目光緊緊地看著何燧和陳山河:“要是師長挺不過去,我們第一師該怎么辦?”
陳山河幾乎是跳了起來:“你怎么能說這樣的話?沒有師長我們還能叫第一師嗎?這個時候你咒他挺不過去,你是什么心思!”
他雖然這么說,但是心里也很明白,雨辰的生死的確在未定之天。第一師的將來也的確要考慮,可他就是忍受不了吳采用這樣冷靜的口氣把這件事情說出來。他就不明白,原來吳采在三十三標當(dāng)隊官的時候,也是愛說愛笑,現(xiàn)在就怎么變成了一個冷人兒?
他頹然放下要去揪吳采衣領(lǐng)的手,低下頭道:“我現(xiàn)在想不了那么多。只盼望師長能挺過來,我這輩子不佩服其他人,就是死心塌地地服我們師長。我們第二旅是他的兵,要是師長有個萬一,我就解散了部隊,回寶應(yīng)當(dāng)我的大少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