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哨戰(zhàn)是在12月18日打響的，第二旅在由南到北十余里的戰(zhàn)線上全部展開，輪番發(fā)起了攻擊，攻擊重點指向浮山峽。經過18日一天的激戰(zhàn)，幾乎是毫無進展。老北洋第五鎮(zhèn)果然名不虛傳，以他們?yōu)橹鞯母∩綅{主陣地經受了第二旅兩三個營的反復沖擊，炮火打得是連天接地，但是這些老北洋都很沉得住氣，火力組織得極好，射擊也極準確。第一師在主陣地前丟下了百多具尸體，傷員更多。其他陣地的江防軍受到鼓舞，守得也很頑強，幾次和二旅部隊展開肉搏，也牢牢地守住了陣地。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敵人的炮彈不足，已經停止了發(fā)炮。只有二旅的二十多門山野炮還有一發(fā)沒一發(fā)地朝敵人陣地發(fā)射，偶爾炸出一團紅光和煙霧。陣地前二旅官兵的尸體，在這點光線之下，更顯得醒目。

　　陳山河紅著眼睛，袖子卷得老高。對著百多個同樣兩眼通紅的青年軍官動員：“我們二旅還沒打過這么丟臉的仗！死在前沿的忠勇弟兄的尸體都搶不回來！我們這些當軍官的，平時都指揮弟兄們上去拼命，今天也該咱們?yōu)樗廊サ牡苄稚先テ疵?！把尸體都給我搶回來。我命令，立即發(fā)動夜襲！老北洋有什么了不起？我倒要看看到底誰才是爺們！”

　　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命令取消?！?/p>

　　陳山河回頭就罵：“操……”雨辰披著件大衣，和吳采站在他的背后，呂逢樵也全副武裝了，冷著臉陪著他們。

　　吳采揮揮手：“都回自己的連排，掌握好部隊，布置警戒，前線陣地徹夜！”軍官們不服氣地一哄而散。陳山河蹲了下來，低吼道：“師長！怎么不讓我們上去??！我們弟兄的尸體還在前面，我的心像被刀子在戳！師長，只要你同意，我寧愿死在前面！”

　　雨辰無聲地將他拉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和呂逢樵繼續(xù)朝前走去，挨個連隊地看看。吳采卻嚴肅地瞪著陳山河：“要不是師長和我過來，你就想把第二旅的軍官全報銷了？我很懷疑你能不能當這個旅長！對手是老北洋，我們又多是新兵，一次打不下來也很正常。晚上組織部隊將尸體拉下來就是了，誰要你去拼命？”

　　他氣得胸口直起伏：“我們第一師要在戰(zhàn)火中慢慢成長，不是你這樣蠻干！我是作為當初三十三標的同事和好朋友身份，這次才勸你冷靜下來。你不是孩子了！下次再這樣魯莽從事，我只有公事公辦。你自己冷靜一下，想想怎么把部隊帶好，把仗打好！”

　　陳山河沒了言語，看著吳采轉身離開。今天干了八百多發(fā)炮彈，卻碰到了老北洋這個硬釘子，這個愛激動的青年第一次覺得在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沒有他想象得那么簡單。他默默地把自己的風紀扣扣好，轉身朝自己的旅部走去。

　　到了午夜之后，陳山河組織起幾十個小分隊，偷偷地摸了上去，將自己戰(zhàn)友的尸體拉了下來。雨辰站在前沿，手放在帽檐上一直不肯放下來。靜靜地看著他的士兵被一具具地經過他的身邊抬下去，在他的身后，吳采和十幾個高級軍官都肅立敬禮。偶有幾發(fā)流彈掠過，他們沒有一個人彎腰閃避。

　　在雨辰過去的經歷里，他所熱衷的軍史，那些讓他沉醉不已的宏大戰(zhàn)役，傷亡不過是一個單純的數字而已。但真正身臨其境，那些年輕而冰冷的身體，卻給他完全不同的感受。是他把這些還沒有經過完全訓練的青年帶上戰(zhàn)場的?。「浇牡诙玫能姽俸褪勘貢诉^來，簇擁在雨辰的身邊。在這暗夜里，就像是一群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