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青年的眼里看來,世界的一切都那么美好,未來也充滿了無限的可能。
他跳到桌子上,拿起個洋鐵卷的喇叭,扯著嗓子大喊:“大家不要亂!按秩序一個個來!大家都是有志革命的熱血青年,應(yīng)該有遵守紀律的自覺!到了軍隊里面,紀律還要更嚴!還有亂擁擠的,我就一概不收!”
幾十個士兵用槍托左推右打的,好容易才把秩序整理好。陳山河松了口氣,決定對那些兵士用槍托打人的行為視而不見。
人們規(guī)矩了很多,招兵的速度也加快了,不過一個多小時,已經(jīng)挑了一百多個合用的青年。陳山河正埋頭登記,就聽見兩個脆生生的聲音對他說:“我們也要參軍!”
陳山河一愣,目光緩緩往上移動。先看到了月白褂子下婀娜的腰身,然后就看到了兩張一模一樣的美麗少女面孔。他眼前一花,頓時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夢中情人??!
兩個俏生生站在那里的女孩子看他發(fā)呆,不耐煩地道:“你看什么呢,還不把我們的名字填上?”陳河山這才反應(yīng)了過來,帶著笑容,按他身邊一個老班長的回憶,這種笑容可以稱之為猥瑣,非常和氣地對兩個女孩子道:“我們軍隊不招女兵……兩位的名字是?”
就算在上海這個開風氣之先的大地方,女孩子想?yún)④姷氖虑槎际欠艘乃嫉???粗@邊的一切,排隊等候的人嗡嗡聲一片,兩個女孩子對望一眼:“我叫尹銳志,她叫尹維俊。我們都是鑒湖女俠的學生,在大通學堂都學過騎馬打槍。本來到上海是準備參加起義的,既然你們搶了先,也就算了,又聽說你們要打南京,我們這次無論如何是不能錯過的?!?/p>
尹家姐妹是紹興大族尹家的子弟,本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一生最佩服的就是她們的秋瑾老師。秋瑾殉難,她們和清朝就有了不共戴天的仇恨。聽說光復會在上海主持起事,就跑了過來要參加,這些光復會的長輩拿她們當自己女兒一樣看待,只好帶在身邊,也沒有讓她們?nèi)ッ半U的打算。這次被雨辰他們搶了先,這兩個女孩子蓬勃高漲的熱情無處宣泄,聽說蘇滬革命軍在招兵,就瞞著李燮和跑了過來。
陳山河一聽大通學堂和鑒湖女俠,就知道是棘手的人物了。既不想也不愿意得罪,又實在不能招收兩個嬌滴滴的女兵。念頭一轉(zhuǎn),朝她們笑道:“我這個團實在是沒有女兵的編制,等這邊事了,我?guī)銈內(nèi)ヒ姸级饺绾??如果總部有女兵編制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你們看可成?”
他心里也有他的小小盤算,要是這兩個女孩子能在總部,那我陳無病的機會不是多了許多?
而這一切,不過是上海這個大局變動中的一個小小插曲而已。
張季直老先生手里拿著一塊新鑄出來的銀圓,在手里翻來覆去地查看。老人家上了年歲,昨天晚上沒有睡好,現(xiàn)在精神有點委靡。這位老人是清朝的狀元公,一生以辦墾殖和實業(yè)聞名,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對東南的局勢,都有莫大的影響。他這次也是受了李平書和陳其美的邀請,來上海協(xié)助光復事業(yè)的,一直住在史量才的公館里面。
他本來一直在活動江蘇獨立,因為秣陵關(guān)失敗,張人駿、鐵良、張勛等人據(jù)傳可能要動他,他老人家才從南通匆匆趕到上海,不過才一天,上海就已經(jīng)天翻地覆。
沈恩孚恭謹?shù)刈吡诉M來:“季老,馬上下午兩點了,都督府里派來接您老的衛(wèi)兵已經(jīng)到了,在張園的光復慶祝大會三點開始,您看是不是這就動身?”
張季直沒有理他這個話茬,只是舉著手中銀圓給沈恩孚看:“春暉,你來看看,這是造幣廠中午才鑄出來的新銀圓,含銀完全和龍洋一樣,已經(jīng)在市面上流通使用了。”
沈恩孚當然知道這個,這是昨夜造幣廠的工人連夜做的模子,正面就是雨辰的略有些粗糙的頭像,背面是漢元兩個大字,含銀和龍洋一樣是七錢二分,成色極好,已經(jīng)陸續(xù)鑄了幾千枚,當做餉錢發(fā)給蘇滬革命軍的兵士,到了下午,已經(jīng)在市面上流通了。雖然成色和龍洋是一樣的,但是商戶都極其愿意接受,甚至一塊“雨大頭”(百姓對這個新銀圓的俗稱),可以換兩塊龍洋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