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日本兵跟了韓文德分隊一些日子,看見這些中國兵很能吃苦,常常好幾天才吃一頓飯,而且吃不飽。碰見炸死打死的死馬、死狗、死豬,就用刀子每人割一些,有空了煮著吃,沒空了燒著吃,常常燒得半生不熟的就下了肚。還有餓極了生吃的,有些吃了以后拉肚子,還有拉死了的。但是,這些中國兵一刻也沒有停止追擊,幾個月不洗澡,不換衣服,每個人身上都臭得聞不得。他們想不到中國兵也與他們一樣能吃苦,后來韓文德聽那個有病的俘虜說,他們的官長告訴他們,支那兵都不行,打仗怕死大大的,一個日本兵能頂五個支那兵?,F(xiàn)在他親眼見支那兵并不是像官長所說的那樣,支那兵都很能打仗。
追擊戰(zhàn)打得很艱苦,他們的衣服本來很爛,很快就穿不成了,牌九王個子大,抱著機槍摸爬滾打的,衣服爛得更快。有一天,牌九王看衣服實在穿不成了,就把一個死了的日本兵的衣服扒下來穿在身上,分隊的士兵看著不錯,紛紛仿效,沒有幾天,全分隊的人都穿上了日本人的軍服,鞋子爛了也從日本人的腳上扒下來穿。到后來,他們身上都成了鬼子的衣裳,如果戴上護臉,就是一個十足的日本鬼子。因為一天要打好幾次仗,部隊傷亡很大,再加上拉肚子也有拉死的,一個分隊剩了不到二十人。戰(zhàn)爭年代,見血、傷和死亡慣了,好像人的思想都麻木了。他們在這敵我縱橫交錯之中,不但殺敵,還要自己求生存,其艱難程度可想而知,意識上時刻還要高度警覺,不然就會被敵人打死,能從那種艱難中挺過來的人都是佼佼者。韓文德帶部隊一直追擊到沽羅江,看到那滔滔的江水,敵人都到了江對岸,江這邊已經(jīng)沒有一個敵人,這才退回來。
分隊里還有三個鬼子兵,就在他準備往下退的時候,劉挺勛支隊長也帶隊伍上來了。
韓文德請示劉支隊長:“三個俘虜怎么辦?”
劉支隊長說:“直接把俘虜押送到司令部。”
韓文德吩咐其他兩個班返回武寧縣,他帶了羅大運的一個班押送三個鬼子到司令部去。
路上,一個鬼子兵問韓文德:“你們司令部會不會槍斃我們,把我們的肉喂狗?”
日本人經(jīng)常槍殺和用刺刀捅中國人,把中國人的尸首喂狗,所以那個日本兵提出了這個問題。
韓文德說:“我們中國軍隊優(yōu)待俘虜,不像你們?nèi)毡救四敲礆埲??!?/p>
那個有病的日本兵說:“我不到你們司令部去,就在你手下當個兵,給你喂馬。”
韓文德笑著說:“我也沒有馬,就是有馬,也不能讓你們?nèi)毡救私o我喂馬。我把你們送到司令部,司令部把你們送到關你們?nèi)毡救说牡胤?,等把仗打完后就送你們回國,娶媳婦生娃,大大的幸福?!?/p>
有病的日本兵說:“你是個好人,好長官。”韓文德說:“好是好,不過打起你們?nèi)毡竟碜觼硪矇蚝莸??!?/p>
把三個鬼子押送到司令部操場上,韓文德進里面找參謀長匯報??礋狒[的人就把三個鬼子圍了,有群眾,也有軍人,密密實實的一大圈子。游擊隊里很少抓到活的日本鬼子,所以他們都很稀奇,像看街道上耍猴子一樣。這時只見三個鬼子低著頭,也沒戴護臉,看起來和中國人差不多,不知怎么會那么兇惡。
就在這時候,只見一個當兵的擠進人群,走到三個鬼子跟前,拉著一個鬼子,“啪啪”就是兩個大耳光子,又一個掃堂腿把鬼子掃倒了。然后又拉住第二個要打的時候,被押解的班長羅大運攔住了。這個當兵的是司令部特務隊的一位班長,叫張富貴,周圍的軍人都認得。
羅大運個子大,身體好,又有武功,把張富貴拉開后擋在外面,張富貴急得大叫:“你干什么,為什么不讓我打鬼子?!?/p>
羅大運說:“我們韓分隊長說要優(yōu)待俘虜,不能隨便打罵俘虜。”
張富貴喊道:“什么不能隨便打罵俘虜,什么韓分隊長,就是小韓。小韓在也不能不讓我打鬼子,你保護鬼子你就是漢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