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期間就是補充兵員的時候,因為部隊損失大,上級派韓文德先到靖安縣的周坊鄉(xiāng),看有沒有兵源。
韓文德一個人背著背包,沒有帶他那挺機槍,一個是不方便,另外也不合適。他只帶了把短槍,在懷里揣了兩顆手榴彈,腰里別了兩把幾個月以來一直不離身的鋒利匕首。剛到周坊鄉(xiāng)公所門口,就看見村里炸了窩,全村老百姓男女老少都急急忙忙、扶老攜幼地往南坡跑,有個小孩在跑的時候哭了,抱著小孩的母親沒辦法,邊跑邊用一塊手巾壓到小嘴上,不讓小孩出氣,鉆進了山林之中。韓文德估計是鬼子來了,但是又沒有看見,不知道鬼子在村子的哪一邊。
他猶豫著站了一會兒,就看見一位鄉(xiāng)丁背著個大步槍來到他面前,問韓文德:“你站在鄉(xiāng)公所門前干啥?”
韓文德說:“接兵?!?/p>
鄉(xiāng)丁說:“你是隊伍上的,咋穿的便衣,沒穿軍衣?”
韓文德說:“我一個人,要通過敵人封鎖線,穿便衣方便些?!?/p>
鄉(xiāng)丁說:“不知道你膽大還是膽?。俊?/p>
韓文德問:“啥意思?”
鄉(xiāng)丁說:“如果你膽大,咱倆上東山看日本鬼子走了沒有。如果膽小,我一個人去,你就不要去?!?/p>
韓文德說:“走吧。”
戰(zhàn)爭年代,村子里家家戶戶的前后門都不關,跑起來方便。
韓文德隨著那鄉(xiāng)丁從一戶人家前門入,后門出,向東山走了約半里路,就看見一伙鬼子正坐在草坪上吃飯。韓文德袖著手,微微佝僂著腰,跑到鬼子中間觀看,還和鬼子“米西米西”地打招呼,后跟過來的鄉(xiāng)丁一看,嚇得“撲通”一聲坐在地上,等韓文德回來,已經(jīng)起不來了。
韓文德說:“別怕,鬼子又沒追?!?/p>
那鄉(xiāng)丁說:“你是個賊膽?!?/p>
韓文德把鄉(xiāng)丁扶起來,兩人來到山下,往右邊一看,有一百多鬼子正坐在地上喝水。韓文德和鄉(xiāng)丁在高處,鬼子就在腳底下。韓文德叫鄉(xiāng)丁快往回跑,鄉(xiāng)丁一跌一爬地進到房子里面,鬼子追上來,韓文德拔出短槍,打了幾槍,把一顆手榴彈甩到鬼子群中,然后撒開腿跑進村,鬼子的機槍步槍這時候已經(jīng)響成一片。他出后門上南山坡,那鄉(xiāng)丁在等他。他一見鄉(xiāng)丁,大笑,把肚子都笑痛了。
韓文德問:“你看我膽子大不大?”
那鄉(xiāng)丁擦擦汗連連說:“賊膽,賊膽?!?/p>
韓文德說:“你還沒鍛煉出來,以后會比我更膽大?!?/p>
鄉(xiāng)丁說:“我可不敢和你比?!?/p>
這時候天快黑了,鬼子怕天黑吃游擊隊的虧,撤了。
鄉(xiāng)丁找來鄉(xiāng)長,韓文德對鄉(xiāng)長說了接兵的事。
鄉(xiāng)長說:“眼下不行啦,青壯年都被鬼子逼迫當了皇協(xié)軍,沒當?shù)亩疾仄饋聿桓衣睹?,哪里派兵去,等以后平靜點再說。”
韓文德說:“那我住一晚上,明天再走?!?/p>
鄉(xiāng)長說:“不行,鬼子常來常往的,沒地方讓你住,也擔不起這個心,你必須馬上走。我就派這個和你看鬼子的鄉(xiāng)丁送你鳧水過河,天快黑了,河不好過?!?/p>
那個鄉(xiāng)丁給韓文德背著行李,送過了河。韓文德讓鄉(xiāng)丁回去,然后借著微弱的星光,看著綠水潭的水走夜路,四十里山路,剛走了五六里,身后就跟上了三十多個紅毛狗(豺狗子)。韓文德不知道是什么東西,見那伙紅毛狗離他不遠不近的,以為這伙紅毛狗想把他作為一頓飯,心說我一個人也不夠你們吃呀,拔腿跑了起來。
那伙紅毛狗也跟著他跑,一直陪他跑了四十里路,快天亮時他到了山口子,敲開了在路口一個茶房的門。
茶房掌柜出來,韓文德說:“你看我后面跟的是啥野獸,嚇得我四十里路跑到這里?!?/p>
那老表出去一看,回來伸出大拇指說:“你真是個大命人,那紅毛狗護送著你,比帶槍的護兵厲害得多,老虎豹子都不敢接近、傷害你?!?/p>
韓文德笑了笑說:“早知道是護送我也不害怕了。”